第十六章 往事（二）

　　燕不追疑道：“曹老狗，你怎么会联想到他？”赵胜知大凡江湖中人都以为曹满文是乱臣贼子，也怪不得燕不追对他称呼不敬，当下便将曹满文的生平事迹说给了燕不追听。

　　这一讲述，马车就又走了数十里的路程。

　　赵胜断断续续地讲完之后，燕不追喃喃地道：“原来曹老……曹满文也有这般事迹。那就不会错了，他为了消除武术的门户之间，为了将武术发扬光大，而这种梦想是不会被人理解的，更不用说别人会让他学习自家的武术了。所以他便做起了偷盗行为，虽说这难免让人不耻，可毕竟他是为了梦想。哎，这样说来，他也未必就是个反面人物。”

　　赵胜道：“可是曹前辈将古剑派剑谱偷去，就害惨了那个少年啦！”燕不追摇摇头，说道：“就算古剑派剑谱不丢，那些人也不会相信那剑法是少年自创的。”南宫鹤突然问道：“对了，燕师叔，那个少年后来怎么样啦？他叫什么名字？”

　　燕不追刚要回答，便突然听见有人说道：“四弟，你怎么又来了？”这声音是从前面竹林中的一间茅舍中传来。原来不知不觉间，三人已经到了支半解的住处了。那茅屋外边围着一圈篱笆。燕不追、南宫鹤下了车，赵胜依旧躺在马车里。

　　燕不追就在篱笆外面朗声道：“三哥！我跟你说，赵胜为了救他媳妇儿，违背了师门的命令，徐敬义那小子马上就要把他逐出门去了！他以后可就不是箭门宗的弟子了。”那声音又道：“可他现在仍旧是箭门宗门下的。”燕不追急道：“三哥，你当真就见死不救吗？”那声音斩钉截铁：“不救。”

　　南宫鹤此时急怒攻心，恨不得闯进茅屋将那“回天有术”揪出来，逼他就范。而赵胜卧在马车中，倒是毫不在意。

　　这时忽然听得燕不追高声道：“胜儿，既然‘回天乏术’不肯施救，你就去求你们的掌门人，他内功深湛，定然会将你治好的。”赵胜惨然道：“燕师叔，估计我已经无法回到箭门宗啦！我违抗大师兄的命令，又得罪了鹤刀门的人，师父他们定然不容我了。”燕不追道：“那你恨不恨箭门宗的人？”

　　那声音却抢在头里：“四弟，就算他恨箭门宗，我也不救他，谁让他是箭门宗的人呢？”赵胜却道：“支……支前辈，我师父、大师兄、二师兄、四师兄他们待我恩重如山，我又怎么会恨箭门宗呢？”那声音忽然有了兴致一般，说道：“嘿，你这小子倒有意思，到这种关头竟然还在维护箭门宗。我听四弟说，你为了救你那小媳妇，不惜得罪你们箭门宗的至交鹤刀门啊！”

　　这时赵胜也下了马车，忽觉空气清新，满眼绿色，顿感心旷神怡，体内说不出的舒服，便说道：“支前辈，本来鹤刀门就不该杀鹤姐姐——鹤姐姐就是我……我的……”那支半解接口道：“就是你的小媳妇。”赵胜、南宫鹤二人脸上一红，那支半解似乎看在眼中，大笑道：“小情侣儿，害什么羞？继续说。”

　　赵胜道：“本来鹤姐姐就没有错，是鹤刀门蛮横无理罢了。这事让我撞见了，我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瞧着鹤姐姐死于他们的手下？”支半解冷冷地道：“你小子想得倒简单，你这么一救，就像当年我这三弟一样，说不定直接就毁了两大门派之间的友谊啊！”赵胜郑重声色地道：“见死不救，岂能是侠义之行？”

　　支半解仍旧不出茅屋，更不招呼三人进舍，只隔屋冷笑了数声，说道：“那鹤刀门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个二流门派，箭门宗可是当今武林的泰山北斗，以你们箭门宗的身份又怎么会与鹤刀门称兄道弟呢？你可曾想过这个问题？”

　　南宫鹤对此也是颇感疑惑，自己在鹤刀门十数年，从未见过鹤刀门与箭门宗有过任何来往。但不知怎么鹤刀门落难，师父们便即刻动身北上求援于箭门宗，而那箭门宗的弟子竟又会舍命相救？

　　赵胜当然也是不知，便说道：“还请支前辈赐教！”支半解道：“嘿嘿，这个世界上，亲情最真，但也有虚情假意的时候，只不过很少出现罢了。爱情？哼！大半都是虚妄。兄弟之情？一半是真，一半是假。你们箭门宗和鹤刀门也就算是兄弟之情吧，只不过是假的情谊罢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鹤刀门有一个东西，箭门宗盯着很久啦，只不过没办法硬夺，所以只能来软的，所以你们箭门宗就假情假意地和鹤刀门称起兄弟来了。哼！好不虚假！三弟，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箭门宗了吧！”

　　燕不追道：“三哥，我只道你是因为大哥的原因才恼怒箭门宗的，想不到此中竟然还有种种不为人知的缘由。”

　　此刻，南宫鹤却在思索：东西？什么东西，难道是“铡妖”？可是铡妖是师父数月之前才得到的啊！一定不是，那会是什么？怎么我一点眉目都猜不到？

　　支半解又道：“那东西，可是能决定一个国家的生死存亡、一个民族的兴衰荣辱的。小子，你不知好歹地得罪了鹤刀门，假若那南宫正平一怒之下，就此和箭门宗绝交，箭门宗便得不到那东西，你可不是犯下了滔天大罪？知道此节，当时你还会去救那小女娃吗？”

　　赵胜不假思索，只说了一个字：“救！”语气铿锵有力。支半解哈哈大笑，是一种嘲讽的笑容，只听他说道：“如果箭门宗得不到那东西，我们大宋说不定就会被东越、北魏两国给灭了，到时候大家都成了亡国奴，你呢？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就会受到千万人的蔑视、诅咒、唾骂！”最后几句，说得甚是严厉。

　　赵胜却忽然大笑道：“即便如此，我仍是要救！”其余三人都是一惊。燕不追惊得是赵胜此刻说话竟然中气充沛，一改之前断断续续的状态。而南宫鹤却是惊喜赵胜对自己如此情深。而支半解惊得却是这小子连成了卖国贼都不怕？

　　又听赵胜朗朗道来：“如果箭门宗得到那个东西——从前辈所言中推断，定然是要用到对东越、北魏的战场上。而这个东西杀伤力肯定巨大无比，那么到时候，岂不是要有数以万计的人死在这个东西上了吗？”

　　支半解道：“荒唐！荒唐！那东越人不死，我们大宋的子民怎么过活？我们不用那东西去杀他们，他们定然会要来杀我们的！”赵胜道：“非也！非也！那些东越、北魏的百姓们，其实也都是支前辈的这般想法。也就是说，无论是哪个国家的子民，他们都不希望战争出现，都是向往世界和平的！所以，如果我们互相信任，开诚相待，又怎么会有战争的发生呢？又怎么需要那东西呢？”

　　支半解又道：“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三大国之间根本没法开诚相待，只有兵戎相见，即使这几年来没有什么大的战争，可是总体上来讲，战乱，是远远大于和平的。所以当下，我们不得不扩充军备，鹤刀门的那个东西，那个恐怖的武器，那个可以毁灭天地的武器，自然是要派上用场的。”

　　赵胜默然。支半解又道：“所以，三大国之间根本不会互相信任的，所以，战争，是根本无法从历史上被消除掉的。”

　　赵胜依旧默然。

　　只有微风，吹着一根根竹子，沙沙地作响。

　　这时，赵胜忽然抬起头来，满脸无奈地看着天空，用一种很随便的语气，缓缓说道：“那，就由我来消灭掉战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