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十七个人（一）

　　风变大了。

　　竹子沙沙的声响更大了。

　　地上那几个人却更加沉默了。

　　“咿呀”的一声，便把这份沉寂打破了。

　　是门开了。那茅屋中走出来一个人，带着面具，遮了面孔，正是“回天有术”支半解。他从袖中掏出一个青花瓷瓶，向赵胜挥来。赵胜伸手接住。支半解向他瞧了几眼，说道：“希望你不是个爱说大话的孩子。”说罢，又是“咿呀”的一声。支半解回屋了。

　　赵胜朗声谢道：“多谢支前辈！”那支半解回道：“谢什么？那一瓶药丸，你每天吃一颗，就可压住你胸口的那股纯阳之气，就可多活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你再来找我。”

　　虽说赵胜没有痊愈，这药丸也不过只能救他一年的性命，可是一年之后，支半解让赵胜来找他，自是有机会再求他施以援手。想到此节，南宫鹤、燕不追无不笑逐颜开，朝那茅屋躬身拜谢。

　　当下三人驱赶着马车继续往北行去，往那蜀南竹海逼近。第二日便来到一处市镇，集市上便已能看见不少古剑派弟子。燕不追不愿打扰赵胜南宫鹤的二人世界，就悄悄离去，嘱咐古剑派弟子暗中保护二人，以防那鹤刀门、箭门宗的人来袭。

　　服了第一颗药丸，赵胜便感精神旺盛，内力充沛，胸口那一团热气早已消散地无影无踪。当下就陪着南宫鹤到小镇的集市上随便转悠。赵胜毕竟年幼，还未满十六岁，倒是买了不少泥人来玩。南宫鹤也就十**岁的年纪，又是女子，玩心更重。

　　晌午时分，两人随便找了一家酒楼，要了几样小菜。席间，南宫鹤忽问道：“胜儿，你什么时候过生日啊？”赵胜想了一会，惊道：“哎哟！鹤姐姐，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明日就是我的生日啊！”南宫鹤也是一凛，说道：“真的啊？怎么这么巧，我也是明日生日！”赵胜张圆嘴巴，说道：“真……真的吗？”南宫鹤点点头，说道：“胜儿，我们俩可真是……真是……”

　　赵胜轻轻地说了一句：“天作之合。”南宫鹤横了他一眼，随即眉开眼笑，心中甚是甜蜜，又道：“胜儿，要不我们今天下午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好吗？”赵胜问道：“为什么要分开？”南宫鹤道：“我们俩就各自去给对方置办礼物啊！然后等到夜里我们在郊外相见，待到子时，我们就交换礼物，看看对方准备的到底是什么礼物。”

　　赵胜答应了，吃完饭后，就与她分了开；一个人走在路上，心中一直在琢磨着究竟该送什么礼物给南宫鹤。而南宫鹤也是一般的苦思冥想。

　　待到亥时，两人就到了郊外，在那棵最高的珙桐树下相会。

　　那珙桐树枝叶繁茂，叶大如桑，花型似白鸽展翅。每当花盛之时，微风拂过，满树的白花犹如一只只白鸽展翅欲飞一般。

　　此时虽已入夜，那珙桐上的白花依旧瞧得分明，当真是像极了白鸽儿展翅欲飞形态。两人站在树下，瞧得神驰目眩，如痴如醉。

　　赵胜道：“鹤姐姐，你给我准备的是什么礼物啊？”南宫鹤佯嗔道：“还没到子时，不能说。”赵胜搔了搔头皮，说道：“好吧。现在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我们总不能站在这儿干等，鹤姐姐，我带你到树上去。”说罢，揽着她的腰，纵声一跳，就上了树儿。

　　这棵珙桐树高的出奇，竟达到了十丈。但赵胜轻功何等高明？如此高度自然难不倒他。两人坐在树枝上，相依在一起。只听南宫鹤悠悠道来：“昨天我们俩忘了一件事情。”赵胜道：“是什么事情？我怎么不记得啦？”

　　南宫鹤笑道：“那天在茅屋外面，燕师叔刚要说出那个少年的名字，支半解前辈就打断了他的说话。”赵胜恍然大悟，叫道：“哎呀！对了，我还有好多事情要问燕师叔呢！我记得之前薛姐姐对我说过，瑶菁师伯之所以出家也是因为燕师叔救了那个少年。可是我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什么箭门宗和古剑派失和，瑶菁师伯就会出了家？对了，还有掌门师伯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出家的。”

　　南宫鹤却运愠道：“薛姐姐？她是谁？”说完就盯着赵胜不放。赵胜吐了吐舌头，局促不安起来。

　　赵胜一直没有在南宫鹤面前提起过薛梦瑶，虽说赵胜早已经确定自己并非真心喜欢薛梦瑶，但他倒是怕一提起薛梦瑶，就不小心顺带着把自己曾经暗恋过她的事情说出来，那时候南宫鹤岂不会嫉妒生气？所以在南宫鹤面前，对于薛梦瑶，他只字都未提过。

　　南宫鹤见他神色兮兮，嗔道：“她……她到底是你什么人？”这句话刚说完，赵胜忽然捂住了她的嘴巴，揽住她的腰，从树上跳下，躲入了不远之处的草丛之中。

　　南宫鹤不明所以，只见赵胜脸色紧张，伸指于嘴前，作噤声之态，接着又将嘴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有人。”南宫鹤这才放眼看去，果见不远处隐隐约约地大概有十七八个黑衣汉子，手持长剑，蒙着面，到处搜寻着什么。

　　不一会，那伙人走到刚刚那颗珙桐树下，举目张望，听见有人在说：“刚刚还看见那人蹲在树上的，怎么一眨眼间就不见了。”接着又吩咐道：“大伙儿，四处搜，千万别让他们跑啦！”

　　赵胜二人不禁疑道：这十几个人明显是冲着我们而来的，看他们的架势，倒像是要取我二人性命的。是鹤刀门？还是箭门宗的？不，不，如果是这两派的话，怎么会蒙着面？难不成是点苍派？

　　二人正在冥想之际，忽见那领头的黑衣人打了一个手势，那十七八个人便立即分散四周。这一下可吓坏了赵胜、南宫鹤，因为那十几个人正是围住了自己遮身的草丛！

　　那领头的黑衣人“哈哈”笑道：“箭门宗的小贼，快快出来受死吧！”两人心中均想：果然是来杀我二人的，可是他们怎么会这么容易发现我们？还没想明白，二人就已经跳了出来。只见四周总共是一十七个蒙面人。

　　赵胜强自镇定，说道：“不知我二人什么地方冒犯了众位英雄？”赵胜见这十七个蒙面人个个步履轻盈，呼吸均缓，武功必然远胜于己，而现下又被他们包围，不好施展轻功逃走，便只能寄希望于用道理说服他们。

　　那黑衣人道：“哼，你是箭门宗的人，是也不是？”赵胜江湖阅历尚浅，竟直接答道：“在下乃箭门宗辰门弟子！”那黑衣人大笑道：“好好！我们要杀的，就是箭门宗的人！”听了此话，赵胜后悔不迭：刚刚这人问我是否是箭门宗门人，我就应该想到这伙人定是箭门宗的仇家，怎么张嘴就说了实话？

　　可是后悔是无法改变事实的。黑衣人大笑道：“小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啦！”赵胜忙道：“不知阁下与我箭门宗有何过节？还请明告！”黑衣人冷笑道：“哼！我们每次杀人都有个规矩：动手之前绝不会与对方说一句话，其次就是等到对方奄奄一息的时候，我们才会告诉他们，为什么我们要杀了他。”顿了顿又道：“今日破例。只是看在你们俩年轻，又是一对小夫妻，便起了恻隐之心，这才告诉你们这个规矩，和你们说了几句话，破了我们这第一个规矩了。但是——”嘿嘿冷笑着，目露凶光。

　　南宫鹤忙道：“那你可否好人做到底，再告诉我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哪个门派的。”南宫并非真知道想黑衣人的身份，只不过是缓兵之计，希望古剑派的门人恰巧经过此处，前来相救。可偏偏二人所选之地，是用来约会的，是以地点偏僻，古剑派门人出现的机会极其渺茫，但只要有一线希望，自然要竭力争取。

　　那黑衣人道：“不行，两个小鬼，我们已经破了第一条规矩，可不能破了第二条规矩。嘿嘿！我们的身份只能在你还有一口气的时候，才能告诉你们。”南宫鹤又道：“好！但是我还有一事好生疑惑，我们二人藏身之处极其隐蔽，怎么你们那么快就发现了我二人所在？”

　　黑衣人“哈哈”大笑，说道：“那就只能怪你的那个小情郎啦！他脖子上是不是挂着一颗白玉似的项链？”赵胜听闻此言，随即想到刚刚自己矮身俯首之时，那颗曹满文留给自己的牙齿形状的白玉，不小心从衣襟中露了出来，在月光照射之下，自然反光，想不到竟是此小小细节害了自己和南宫鹤的性命。

　　赵胜点点头，刚想拿出那颗“牙齿”，那黑衣人大喝一声：“今日说的废话太多啦！两个小娃快快受死吧！”赵胜忙护在南宫鹤身前，说道：“你们要杀的只不过是箭门宗的人，鹤姐姐她并不是我们箭门宗的，我求你们放过她！”

　　黑衣人道：“哼，她是你的媳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自然也是箭门宗的人啦！”赵胜明知跟这群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却仍旧说道：“她并没有与我成婚，又怎么算得上是我箭门宗的人？”黑衣人冷冷地道：“他妈的，老子就是想杀人又怎么样呢？”说罢，挺剑刺来。

　　赵胜身上并无细铁箭，南宫鹤也没带单刀，两人只能逃命。赵胜当即就要拉着南宫鹤施展轻功，可那一十七人早已经预料到了，所以他们起初便把二人围在核心。此时赵胜作势跃起，便有七人随即纵起，挡在了空中，硬生生将赵胜逼了回来。

　　不过弹指间的功夫，二人已然被擒，十七柄长剑分抵二人周身各处要害。

　　此刻，月白风清，本是一片优美意境，熟奈剑光凛凛，杀气四溢，抹杀了一片诗情画意，实在让人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