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袍哥打擂立少舵主（4）

　　雷和尚偷眼瞄台下，见曾六爷正抿嘴微笑，自己打对了，便继续消极防卫，打两拳歇一拳，进一步退两步，打了半天一点汗也没有出，正在暗自得意，突然脚下一滑，像是踩到什么东西，一个趔趄，身子晃了两晃，忙疑神闭气，可就在这一瞬间，一只拳头迎面打来，急得忙往左躲，哪晓得另一只拳头正在左边等候，顷刻即至，不偏不倚，正中鼻梁，顿觉眼花缭乱，昏天黑地，正待运气跳出圈外，又被一阵拳脚困住不得脱身，顷刻之间便云里雾里了。

　　台下人一阵喝彩，惊得树林百鸟齐飞。

　　接着又上来众多好汉，耍长枪的、舞短剑的、玩三节棍的、打南拳北拳猴拳醉拳的。张素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十八般武器拿得起放得下，随便怎么玩奉陪。这一轮车轮战打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风生水起，吼声震天，最后擂台上只剩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擂主张素素。

　　张大爷和张妈妈笑眯了，四只巴掌拍得彤红。二爷说：“叫花子打烂讨饭碗——高兴早了。”张妈妈说：“我女儿如此神武，未必还要哪个上去找死？”张大爷说：“有、有，就是哪个龟儿……”话音未落，观众席上响起一个莽粗粗的声音：“我也来凑个热闹！”掉头一看，我的妈，不是别人，正是礼字社武术总教头曾六爷，站在那里像一尊金刚，两只大眼凶神恶煞，好比如来佛门前魔家四将。张妈妈三魂吓飞

　　两魂，一张脸卡白，一手拉住张大爷低声说：“他……他……”

　　张大爷晓得此人厉害。有一回遇兵围剿，众兄弟死劫难逃。他说：“老子断后，你们走！”他双拳独战长板坡，挡住了几十个人的进攻，帮助众兄弟顺利突围，还皮毛未伤的回来了。

　　张大爷一把撇开婆娘的手，掉头问二爷：“他龟儿硬要打翻天印？”二爷笑眯眯说：“莫急、莫急，他这是自讨没趣。”

　　曾六爷慢慢走上擂台，向何五爷拱拱手。何五爷忙细声细气说：“老六，你这是做啥？张大爷哪点得罪你了？”曾六爷笑笑说：“哪里的话，我只是凑凑热闹。”何五爷说；“打擂比武，非同儿戏，有啥热闹可凑？大家兄弟一场，不要伤了和气。下去吧。“曾六爷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说罢，掉头对张素素说；“张小姐，你不反对我上来凑热闹吧？”

　　张素素听爸爸说过他的本事，心里已在酝酿与他的一场恶战，正在考虑要是打不赢，用不用九阴八卦掌？要是用，一掌下去，曾师叔必将毙命，武林知道了怎么解释？师傅问起又如何作答？要是不用，自己很可能败在他手下，那今后怎么在礼字社立脚？爸爸又怎么在礼字社当龙头大爷？

　　张素素一听此话，尚属平和，但可轻可重，不知如何应答，突然想起师傅所言：习武之人先礼后兵，便款款一笑，抬臂拱手，说：“拜过曾师叔！师叔有吩咐，侄女敢不奉承？”

　　这番话有张有弛，有进有退，有礼有节，有盐有味，自然博得台下掌声如雷，倒把曾六爷窘在那里，一张脸半喜半怒，东边日出西边雨，不知如何是好。他上台来并不是一争输赢，刚才张素素的一比一划，已清楚表明她的功夫绝不在自己之下，更何况还知道她有藏手，如若自己冒昧开打，五比五的胜算暂且不说，万一逼她使出九阴八卦掌，自己岂不是要吃大亏？今后怎么在礼字社立足？怎么在江湖立足？再说，张素素打败众多挑战者，已赢得人心，张大爷提携女儿之战已大获全胜，不是自己阻挡得了的，即或自己力克张素素，也绝不能改变张素素成为少舵主的潮流，反而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倒不如见风转舵，投其所好，骗取他父女好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曾六爷听了张素素的话，忙推出笑脸说：“言重、言重！曾某人不过张大爷手下一巡风，只有替张大爷通风报信、放哨巡风的份，怎敢对小姐有何吩咐？”

　　何五爷喜出望外，一张紧绷的脸这才缓和下来，忙上前拍拍曾六爷的肩膀说：“老六，这就对了！”曾六爷说：“五爷且慢，我还有话说。”

　　这句转弯话令何五爷目瞪口呆，也令台下张大爷、张妈妈、圣贤二爷三张脸上的微笑僵挂脸上。全场众弟兄哑雀无声。张素素心想，好一个老江湖，一拳出两次，一话说两回，要打就打，谁怕谁？我的九阴八卦掌还未开光见血。

　　何五爷说：“老六，有话直说。大家老兄弟了，一笔写不出两个礼，有话说出来好商量，张大爷不会油盐不进。”

　　曾六爷不理何五爷，拍拍衣服，正正领子，亢亢咳两声清嗓子，大声武气说：“各位兄弟，张大爷这个擂台设得好，是英雄是好汉，刚才打擂大家都看见，我们张素素张小姐力擒众人，勇夺冠军，自然是当之无愧的擂主。我上来不为别的，只想说一句话，张小姐，祝贺你打擂成功！”

　　众人听了，卡在喉咙的石头咚的一声落下肚。说了半天，气势汹汹，摩拳擦掌，不是来拼老命的啊？

　　曾六爷接着说：“有人说我要和张小姐比武，还说我如何如何，都是放屁！老子上来不是打擂比武，还要说一句心里话，我衷心拥护张小姐做我们的少舵主！”

　　场下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欢呼声。

　　袍哥人家规矩大，立少舵主是大事，自然不会只是口头上说了就是

　　就是，而是要举办隆重的立位庆典。这事早有准备，张大爷和何五爷事前已有安排，只听何五爷在台上笑哈哈的说：“各位，今天是我们礼字社大喜日子，张大爷已摆好酒席款待大家。现在请大家去喝酒！走啊——”

　　大家说说笑笑，兴高采烈，请呼后拥来到一个大坝子，只见坝子上摆了近百张大桌子，每张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八大碗、八大盘、八小碗、八小盘，不外乎鸡鸭鱼肉、山珍海味，但弄法讲究，有蒸有炸，有爆有炒，有熘有炝，有卤有烩，每张桌上还摆着两墰白酒，开了盖，菜香酒香，馋涎欲滴。

　　何五爷宣布入席。张大爷迈正步走在前面，后面紧跟着圣贤二爷、当家三爷、管事五爷、巡风六爷和新任少舵主张素素，一行人蹬堂入室，在正堂席上入座。其余人在坝子上依次按级别入座。大家坐齐后，没有一人举杯动筷，规规矩矩候着。

　　何五爷见大家已然入座，笑眯眯的站起身，大声说：“给少舵主安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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