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袍哥打擂立少舵主（3）

　　重庆人把光头叫白沙。曾白沙长年留光头，人称曾白沙，坐八排，专管巡风打探，不服气得很，一心想坐六排。昨晚曾六爷请他喝酒，给他打包票，张大爷要是不提升你，我的六排让你坐。他一见曾六爷瞟他，立即站起身，急走几步，运气发功，一个箭步飞上擂台，稳稳当当落在何五爷身边，脸不变色心不跳，拱拱手说：“五爷，小辈献丑来了。”说罢，一张清水脸嘿嘿笑。

　　台下坐头排的张大爷顿时皱了眉头，问身边的张妈妈：“这龟儿是哪个？”张妈妈说：“这不是曾六爷的侄儿吗？”张大爷便扭头寻曾六爷。曾六爷忙避其眼锋，低头弯腰吐毯。张大爷嘿嘿笑，端起盖碗喝茶遮脸，对邻座圣贤二爷嘀咕说：“格老子装蒜！”二爷素来站在大爷一边，嘴角浮起蔑笑，细声细气说：“他龟儿做梦都想往上爬，你就给他戴一顶帽子嘛。”张大爷问：“啥帽子？”二爷说：“绿帽子。”

　　二人捂嘴好笑。

　　何五爷一声开打，张素素和曾白沙四拳相拱，第一场打擂开始。只见二人怒目相视，张臂挪步，团团旋转，寻找战机，突然，曾白沙虎步前冲，右拳直击张素素胸膛，大有一鼓而败之势。哪知张素素见惯不惊，侧身后退半步让过来拳，顺势用掌击其后背。

　　曾白沙见张素素一弱女子，虽知道她十年峨眉山，但怀疑花拳秀腿，并没放在眼里，只想狭路相逢勇者胜，便主动开战，哪知一拳过去竟打了一个空，身体自然前倾，突然背上又挨一掌，脚步顿时大乱，不觉惊出一身冷汗。好在他身手不凡，并未全力攻击，又有极扎实基功，赶紧收住身子，暗暗运气发功，一个记箭步跳出圈外，勉强一笑，说：“第一招石头试水，看我二招三招。”话音未落，曾白沙果真一跃而起，飞起丈高，凭空临下，直扑张素素而来。

　　张素素杏眼一瞪，认识这一招叫虎步猿臂，武林人称飞虎吃人，若稍有大意等其近身，先是拳脚相加，后是泰山压顶，不死即伤，一定不可让其靠近，便发动轻功，嗖的一声飞起。

　　曾白沙这一招是曾氏绝招，在曾家密传上百年，只要出招，战无不胜，从没失手。那年，峨眉山白眉道人要与少林、武当一决高下，广发英雄帖，遍请南北高手神州论剑。曾氏祖先是少林好汉，挑战峨眉派一战，关键时刻用的就是这一招，一举将其打败，赢得神州第一剑。

　　素素在峨眉山习武时，知道师傅是峨眉派传人，师傅的师傅曾参加过当年的神州论剑，就是败于曾氏的飞虎吃人。据师傅讲，师祖是白眉道人徒孙，得峨眉派真传，既有少林之阳刚，又兼武当之阴柔，亦柔亦刚，内外相重，长短并用，自成一门。少林武僧云宪和武当道人张三丰都曾上峨眉山向他学艺。他并无保留的教其所有。这就留下后患。曾氏祖先就是学得峨眉山武艺，融会贯通，练就飞虎吃人之功，一举打败师祖。素素立志要替师祖报仇。

　　曾白沙自然也知道这个故事，所以并不把张素素的十年峨眉功夫看在眼里，自觉凭飞虎吃人之功就稳操胜券，加之年轻好胜，求胜心切，第一招吃了亏，第二招就用了祖传绝技，想的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哪知道腾空而起，正待从天而降，对手竟溜了，忙收起功夫，落地站稳，定睛细看，我的天，那丫头怎么飞到擂台横梁上，正冲自己嘻嘻傻笑，顿时从头凉到脚，一张脸青一块红一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正在这时，张素素从天而降，舒臂展腿，直扑而下。曾白沙躲避不及，被来者虎步踢中肩背，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又连遭拳击，顿时头昏眼花，金星四浅，一个狗吃屎倒在台上，张脚张手趴在那里动弹不得。

　　台下顿时响起雷鸣般掌声吼声。

　　张妈妈因为紧张过度，双手紧紧抓住邻座圣贤二爷的手不放。二爷被揪得精痛，又不好喊，只好把牙齿咬得帮紧。张大爷晃眼看见了，

　　忙一巴掌打过去，说：“老婆子，你扭住人家不放想私奔啊？”三人一阵好笑。

　　何五爷见张素素如此英雄，脸上浮起红光，心里那个担心自然无影无踪。他等张素素略事休息、整顿衣帽后，中气十足的说：“各位，张小姐这般英雄，是我们礼字社众弟兄福气，有不服的没有？是英雄是好汉，尽管上来！”

　　曾六爷把曾白沙恨了又恨，一张脸黑得像要下暴雨，也顾不得喝茶遮脸了，大声武气喊他的另一个高徒上。这人叫雷神，长年信佛吃斋，外号雷和尚，也是八排的打手，专门惩罚违规弟兄。有一年，邻镇一个周家大户娶媳妇，三个青疙瘩袍哥去吃喜酒，多喝了几杯，跑到街上去耍，又到区公所隔壁茶馆吃茶，故意翘起二郎腿亮出腰杆上的手枪。雷和尚得知情报，立即带人去茶馆，当场开枪把那三个人打死。

　　雷和尚牛高马大，轻功不行，硬功厉害。他走上擂台，生硬的拱拱手，一言不发，恨眉恨眼立在那里。何五爷晓得他的毛脾气，也懒得理他，对张素素说可以开始吗？张素素点点头，向雷和尚拱拱手，即开打起来。雷和尚的打法与曾白沙不同，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并不急于求胜。二人大战三个回合不分高下。

　　曾六爷看了暗自喜欢，对，就这样跟张素素打车轮战，一个消耗你一分功，十个不就把你消完啦？就情不自禁哼起《十八摸》：“我的哥，等你摸，妹妹身上十八摸。”

　　张大爷是个急性子，一看素素跟他磨洋工，怕她上当，张大嘴巴高喊：“素素，莫跟他……”圣贤二爷忙伸手捂住他的嘴，细声说：“不能递招、不能递招。”张妈妈也说：“不要坏规矩。”张大爷一把拉下他的手说：“上了厕所的手帮臭！”三人哈哈笑。

　　张素素何尝不晓得车轮战，只是想起师傅的教诲，习武之人千万不可动头刀，见雷和尚只是消极防卫，便不好主动出击，生怕大家说她仗势欺人，可张大爷刚才那一吼，虽说只有半句话，但加上神情，已然明白，便暗暗寻找对方破绽，一有机会就打他下去，留得精力对付更强大的后来者。

　　雷和尚偷眼瞄台下，见曾六爷正抿嘴微笑，自己打对了，便继续消极防卫，打两拳歇一拳，进一步退两步，打了半天一点汗也没有出，正在暗自得意，突然脚下一滑，像是踩到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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