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袍哥打擂立少舵主（5）

　　何五爷宣布入席。张大爷迈正步走在前面，后面紧跟着圣贤二爷、当家三爷、管事五爷、巡风六爷和新任少舵主张素素，一行人蹬堂入室，在正堂席上入座。其余人在坝子上依次按级别入座。大家坐齐后，没有一人举杯动筷，规规矩矩候着。

　　何五爷见大家已然入座，笑眯眯的站起身，大声说：“给少舵主安座！”只见两人抬来一张太师椅，端端正正的放在堂门口阶沿石坎上，面对坝子众人。何五爷大声说：“请少舵主就座！”说罢，回身走到张素素面前细声说：“少舵主，请——”张素素没见过这种大场合，一张脸顿时彤红，急促不安的说：“还是免了吧。”圣贤二爷说：“怎么能免？人情世故可以免，推立少舵主事关码头生死安危，绝不能免。”众人附和：请入座、请入座。张素素看一眼爸爸，正冲她努嘴，便起身上前，坐上太师椅。何五爷又大声说：“堂口有规定，六排以上不拜少舵主，六排以下拜少舵主。请众兄弟起身——”坝子上数百人唰的站起来。何五爷大喊：“一拜少舵主——”众人拱手鞠躬。何五爷大喊：“再拜少舵主——”众人又拱手鞠躬。何五爷又大喊：“三拜少舵主——”众人再次鞠躬。何五爷说：“礼毕，就座。”众人唰唰坐下。何五爷说：“请张舵主训话——”

　　张大爷笑哈哈站起来，走到堂屋门口石阶上，摸着胡子，亢亢咳两声清嗓子，大声说：“今天，大家立小女素素为礼字社少舵主，是一件大事，证明我们礼字社兴旺发达，后继有人。大家今后要全力辅佐少舵主，精诚团结，同舟共济，弘扬礼字传统，光大礼字事业。我今天高兴，要特别褒奖曾六爷，识大体，重团结。我宣布，提升曾田生为五排红旗管事！”

　　坝子里顿时响声如雷。

　　张大爷挥挥手，接着说：“还要特别褒奖曾白沙和雷和尚，敢打敢拼，大有礼字勇猛。我宣布，提升曾白沙、雷和尚坐六排，给老子巡风探路打头阵。”

　　下面又是一阵叫好。

　　张大爷讲完话，何五爷一声大喊：“放炮——”只见十几个人一人举起一根竹竿，每根竹竿上挂着千响火炮，吡吡叭叭燃爆起来，发出震耳欲聋响声，升起滚浓烟，黑了半边天。

　　何五爷宣布开饭。

　　正堂屋张大爷、少舵主和众位大爷举杯同喜。坝子上一桌一碗酒，大家轮流喝，俗称转转酒，有酒量的大口喝，没酒量的小口抿，不能喝的舔碗边。袍哥酒席上不能乱动筷子。桌上尊者不举筷，众人不动。尊者夹哪一道菜，众人跟着夹哪一道菜。一口酒一口菜，不能随便。酒席上说话也有考究。尊者不说话，大家装哑巴。尊者说笑话，大家跟着笑。酒席上敬酒敬饭也有规矩。酒过三巡，张大爷等人下来沿桌走一圈敬酒，能喝则喝，不能喝抿一口也算。之后，各桌尊者带人上去敬当家人，端的还是大碗，但端得低低的，一定要比当家人的酒杯低。敬酒是恭敬，敬饭则是强敬。稍不注意，一大瓢饭菜扣到你碗里，耸起多高，吃饱了也得吃，不准倒。

　　张素素就这样当上礼字袍哥少舵主，一天忙得溜溜转，一会儿张三来问家务事，一会儿李四来问外面事，还没说清楚，账房先生来了，抱一堆账本喊你看，正翻了几页，一大堆人围上来，有来投资的，有来拜码头的，有开茶馆、开赌场、开镖局的，像一群闹山麻雀，弄得她头昏脑胀，手脚无措。

　　爸爸教她。何五爷教她。她慢慢熟悉了，才知道领导袍哥好麻烦，单说一个钱字，就累得你吐血。礼字社码头多人员多，一天的开销大得很，要是不找钱，第二天就关门。礼字社找钱主要有六条路。一是袍哥入社缴基金。二是有钱人嗨袍哥愿意投资。三是拜码头、开茶馆的收入。四是设赌场抽头吃利。五是投机倒把，囤积居奇，买卖俏货。六是贩卖枪支弹药。七是替人当保镖。

　　张素素二十来岁一个女子，从小习武练功，哪里懂得这些江湖门道？坐在太师椅上云里雾里喊头痛，跑去找爸爸喊冤。张大爷翘二郎腿喝茶说：“老子养你二十多年为哪般？就是等你接班。素素，给你明说，爸爸现在是翘脚大爷，具体事就莫来麻烦我了。”张素素气得眼泪花花要哭，一甩手不干了，扯起脚杆飞跑，一条马尾巴辫子荡起多高，跑回屋关起门汪啦汪的哭。

　　就在这时，何五爷心急火燎的跑来，把门擂得咚咚响，大声武气说：“码头出了大事了！码头出大事了！”张素素急得一个鹞子翻身跳起来，几步上前打开门，皱眉皱眼问：“啥大事？啥大事？爸爸知不知道？是不是丢了货死了人？”

　　事情确实麻烦。前不久，礼字社暗探递来一个消息，说是有货即到，就是有情报马上到。张大爷正为此事焦急。前不久，他就派出高手刺探这个情报，可一去半个月，音信杳无，望眼欲穿，现在终于有了佳音，自然无比喜悦。两天过去，联络站毫无动静，又两天过去，依旧清风哑静，而今天联络站传来情报，可疑人员正在联络站四周盯梢，不但情报危险，连联络站也危在旦夕，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未必出了鬼头（叛徒）？

　　张素素接手礼字社时就知道，这个联络站最为重要，肩负五十余州县和总社联络重任，如若丢失，总社便成聋子瞎子，众码头便成散沙一盘，后果不敢想象。何五爷第一个报告张大爷。张大爷先急后慢，叫找少舵主，一篙芉把船撑得多远。

　　张素素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去联络站看看。”何五爷说：“少舵主不能去，要是有个闪失，总社怎么办？还是我去吧，少舵主在家指挥就是了。”

　　何五爷这话出于客套，实情张素素一清二楚，总社最离不得的不是少舵主，而是总管事何五爷，因为张大爷撒手不管，一切事务只有何五爷清楚，任何人不可替代，就是张素素也束手无策，所以张素素果断的说：“五爷你莫说了，拜托你在家维持。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小心应付，走一趟就回来。天大的事我们再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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