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接触

　　‘圣光’学院的树荫草坪。

　　从周围投射过来的，是近乎入肉的异样眼神，这使我就好象是个犯错的小孩，在面临大人的责罚一般。

　　自王都警备驻地回来，我几乎还未坐热宿舍的椅子，便被随同曼兹·凡普诺（课系班长）而来的芬蒂娜一行人，‘请’到了学院广场边的草坪上。

　　‘大家……都知道了？这么快……’

　　如此的阵仗，实让我有些讶异，但很快我就明白，原来其实大家并不知晓任何事，而只是仅仅为了的我宿夜未归，仅此而已。

　　“奥伦同学，作为课系负责人，尽管我不会干涉你的日常自由，但受霍林导师所托，希望你能对昨晚的事情作个解释。”曼兹以平稳而严肃的口吻说道。

　　缓缓退了几步我背靠向树身，抬头望着头顶叶隙间的斑斑光点，却没有急于解释。

　　并非我不想解释，而只是在考虑，在考虑如何用恰当的措辞，使我所陈述的事实可以为大家接受，而不想再重复刚刚在警备所时的经历。

　　数刻前，王都警备驻地。

　　“无稽之谈！”

　　负责接待的历录员如此对我和米拓的报案作出评断，轻蔑的眼光以及不屑一顾的神情，只差立即将我们赶出去。我听着耳边米拓无谓的抗辩，以及对方千篇一律的应辞，却只觉得一阵好笑。

　　“对于近月数起突发的杀人毁尸案，我们的奖金只付给提供可靠及可信消息来源的人。如果想要这笔赏金，请下次编些可信的故事，你们请吧！”

　　“你……”

　　我制止了即将发作的米拓，既而用一种缓慢而优雅的语调说道：

　　“尊敬的长官，感谢你给予我们这次发挥的机会。我真想问一句您口中这笔赏金的数目，也许为了这笔赏金，我们会努力深造，竭诚编出个动人的故事，期望长官的下次评价。”

　　接着不再理会听得目瞪口呆的历录员，转身拉起米拓离开了警备所。

　　在回程的路上，米拓不由拉住问我，为什么刚才要那样。我淡淡笑了笑，半无奈半自嘲的说：

　　“也许大家只相信那些愿意相信的事情，而我们所做的就如同向一盘大家业已习惯的菜肴里，添加异常的调料，那么……或许以后会有人愿意接受的？。”

　　悠然间，我想起了以前做的很多事，而由此说着米拓无法理解的话语。

　　分手前，出于好意，我劝阻住米拓不要再掺入此事。而有了如此经历的他，也着实想要好好休息些日子。

　　至于我，对于怪物的一切我没有丝毫兴趣，我唯一疑惑的只有昏迷时的那个似乎有些熟悉的感觉……

　　……是谁？

　　“奥伦。”

　　芬蒂娜的轻唤打断了我的回思，我看了看她，又望了望众人。这里除了曼兹以及去泰林达珈时的伙伴（公主等人）外，还多了两个人——克杰诺和黛茜兄妹。

　　对于这对兄妹，由于似乎他们有着特定的交际领域（并非指我的优等生与优等生交际原则），所以几乎没有了解。

　　“奥伦，大家在等你。”

　　搔了搔头，半天我才张口道：

　　“我没办法说，因为我自己还没搞清楚！”

　　“吓？”

　　我的开场白立时招来树荫下各位的异口同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在最开始我也只是抱着无奈的心态陪同好奇心旺盛的米拓，而突然间遇到不明物体的攻击，之后就根本不知道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无法使警备队的那些人采信的原因之一，而且也太象个纯粹的故事。

　　“至少你该告诉我们，你刚刚是从哪回来的？”

　　“王都驻防警备卫队。”这次我回答的简单明了。

　　“啊？你被抓去那里？”

　　我摇摇头，反而有些失笑他们会想到我被抓。

　　“我……”顿了一下，我改变原本的初衷，而说道，“晚上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些不明人士的跟踪、骚扰，以至于回来的时候，学院大门已经关了。”

　　事实上，这也是事实，因为当初在‘龙吼’时，确实有些身份不明的人在窥视我，当然后边的则隐瞒了下来。我不晓得这种托词能否瞒过曼兹他们，但无论如何暂且将他们应付过去，而剩下的公主等人则在曼兹和克杰诺兄妹离开后，仍旧留下来。

　　这时我才将昨晚真正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说出来，随后等待大家的发言。

　　“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奥伦？”菲兰亚轻声问道。

　　“我的困惑也正在于此，因为我实在没有办法找出合适的语言形容它。而且我自认在圣多明莱的这段期间，从书里也认识了不少这个世界的奇异物种，但绝非其中的任意一种。”

　　“难不成是魔界的生物？不过，不会吧！”

　　芬蒂娜玩笑的说道，但不经意间，在场的其中两人却不为人察觉的神思凝重起来。

　　“也许吧，”我顺着芬蒂娜的玩笑说道，“不过也说不定是个未经记载的变异物种，又或是我的错觉吧，暂时先不说这些。”

　　这时我转头望向芬蒂娜，开始故意的看着她，这让她吓了一跳。

　　“干、干吗啊，我脸上有脏东西么？”说着不觉用手向脸颊擦去。

　　我笑着拉下她动作的手，说道：

　　“不是了，我是在想，你会不会接受我的礼物，会不会好好对待它？”

　　“礼物？啊，是了，你在精灵族给我买的么？奥伦，你真好。”

　　“哈哈，礼物是没错了，不过你看我象有钱的么？”

　　至此，芬蒂娜仔细的看了我半天，终于摇摇头。毕竟精灵族的物品固然精致绝伦，但其价格却着实不斐。

　　“来吧，虽然这不是买的，但保准你喜欢。”

　　说完，我一边拉起芬蒂娜一边同时招呼其他众人回到宿舍。

　　“那你给菲兰亚姐姐带回什么礼物了呢？”

　　一边走进宿舍，芬蒂娜一边好奇的问道。

　　闻言，我不由放缓了脚步，随后以身后菲兰亚能够听清的声音，轻声道：

　　“仅仅一句承诺而已。”

　　说完，不再多话，无论芬蒂娜怎么缠我要我告诉她，我都只笑而不答。

　　进到屋里，我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起来。

　　“原来你根本不重视我，把送我的礼物随处乱扔。”

　　看到我的样子，芬蒂娜不快的噘起嘴，故意说道，而公主、麦恩以及艾岚娜则只是坐在床边，看着我们不住轻笑。

　　“不、不是了，怎么会呢，芬蒂娜。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哎……真是的，那个小东西哪去了？”

　　这时，半掩的窗帘顶端的异常起伏，引起了我的注意。

　　‘难不成……’

　　想着，我立刻走到窗边，随手“唰”的一声掀开剩下窗帘，一个黑色毛茸茸的小球应声从窗帘内侧掉了下来。

　　“啊！”

　　大家着实被突然从窗帘后掉下的东西吓了一跳，不过‘小绒球’的魅力很快就将大家的目光吸引。

　　“好可爱，嘻嘻，你看奥伦，它在蹭我的手。”

　　诚如早先所料，小家伙轻而易举的和大家打成一片，且其受宠的程度当真让我望尘莫及。

　　（咦？我的名字……呵呵，这是不得已的。）

　　“喜欢么？”

　　“恩，好好玩，菲兰亚姊姊，你看。”

　　芬蒂娜抱着‘绒球’，不时用脸颊碰碰小家伙毛圆滚滚茸茸的身体，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奥伦，这么有趣的小东西，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而且……它是什么？”

　　“幻兽，公主殿下。”

　　“啊！”

　　在场的，除了曾和我一同前赴精灵领地的艾岚娜外，其他人都着实吃了一惊，齐齐回目望向依偎在芬蒂娜胸前的小家伙。

　　我自然知道大家不明所以，于是将大致的过程和大家讲了一遍，其中简略的包括了在贤者塔得知这一切的始末。

　　“这太贵重了！”

　　芬蒂娜在听完这一切后，依依不舍的要将小家伙还给我。我摇摇头，轻描淡写的道：

　　“这不过偶然罢了，而且在泰林达珈时的那间事，大家不是都出力了么，况且我已得到属于我的‘奖品’。当然，尽管我还不会用。”

　　说着，我取下扣在右手的精灵护碗，展现在大家面前。

　　“对了，先给小家伙起个名字吧？”

　　“名字，名字……”

　　芬蒂娜一边困扰的喃喃自语，一边不时点头、摇头的冥思苦想起来。

　　“有了，就叫‘噜尔’好了，因为它总喜欢发出“噜、噜”的声音，真好玩。”

　　“哦。”

　　尽管这个名字过于‘感’性了，不过看样子偎在芬蒂娜怀里的小幻兽，一点也不介意，而且似乎还很受用的样子。

　　“奥伦，我想和菲兰亚姊姊一起照顾小噜尔，你看好么？我从来没有养过小幻兽。”

　　我向后者望去，公主微笑着点点头，于是我自然也无异议。

　　夜晚，星空璀璨、月色皎洁，但无论夜色多么美丽，习惯了昼作夜息的人们，依旧习惯滞留于温馨的家中。

　　此刻，自‘圣光’学院中静静的走出一个人影，那宽松的院服依旧无法掩饰其内美好、动人的曲线，想来这应该是个迷人的少女。

　　“原来你真的要去。”

　　当女孩的身影刚走出学院大门，从一旁传来我淡淡且有些无奈的话语。女孩应声收住脚步，却没有丝毫慌张，这似乎是她一贯的气质。

　　“白天的时候，当我告诉大家那件事时，我就预料到你可能会感兴趣，却没想到你真的要去，而且这么快。”

　　女孩默默的听着，仍旧没有说话，只抬头看着满布繁星的夜空。

　　“你似乎比我有着更大的好奇心，是么……艾岚娜同学！”

　　的确，此时在这个时候仍然离开学院的女孩，正是不久前曾与我一同赴往精灵领地的，充满神秘意味的课系同学，——艾岚娜。

　　“时间不早了，如果你去也许我们会更早解决事情。当然，如果你不想去，我也不会勉强。”

　　艾岚娜终于开口道，悦耳的声音却平淡异常，一如她以往的口吻。

　　地下水道的脉络相当复杂且庞大，不知该说是幸或不幸，昨天的意外今天没有发生，一整晚我们都徒劳无功。

　　望着身旁因下水道泛出的阵阵恶臭，而微锁眉宇的艾岚娜，我心里不由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触。

　　“看来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我们走过的应该还只是一小部分……”

　　我探询的望向艾岚娜，从她的眼神我好象知道明天看来还要继续忙碌。对于这件事，她似乎表现出过分的好奇与执着，而我却无法置之不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艾岚娜仍在不懈的寻觅，专注而谨慎，一如当初食人巨魔的那次。几天来，依旧一无所获，似乎怪物的影子忽然消失了，而最近的两次进入下水道，一种潜在的寒意与压迫感悠然而升，而且与日俱增。

　　“这里看来和我们以前经过的地方有点不同。”

　　在穿梭过一条条陌生的地下水道，我们不期然的停下脚步。这里看来是整个王都地下水道的中心地带，空间超乎想象的宽敞，而且四周是四通八达的通道口。

　　借助艾岚娜召唤的光元素兽所发出的光，在墙壁上的许多怪异的纹理，立时吸引了艾岚娜的目光。而在这个地方的正中央，还多了一个被五支高架烛台围绕，看似完全由鲜血染成却已几近褪成无色的魔法阵。

　　眼前这个诡异莫名的魔法阵，不禁让人有些寒毛尽竖。这时，身旁的艾岚娜缓步来到魔法阵的跟前，仔细的审视着，甚至于蹲下身子用手轻轻的触摸魔法阵的痕迹。

　　“也许，你碰到的那个东西，可能和这个魔法阵有关。”

　　艾岚娜仍没有站起身，一边继续审视一边对我说道。

　　“……哦。”

　　我有些语涩，眼前的景象太过诡异，而且那个东西的影象又再度在我的脑中浮现，这是我力求忘却的。

　　“有人在这里进行过某种复杂的召唤仪式。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不肯定他召唤来的是什么；而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但无疑这个东西却是非常邪恶而且恐怖。”

　　艾岚娜回过身，一脸凝重的神情，同时还带有着一丝困惑。

　　“我有些奇怪，你究竟是如何逃出来的，虽然我不愿，但按常理而言，那次你以及你的朋友想来应该是绝无幸理的。”

　　我摇摇头，惟有继续保持沉默，但隐隐的我却考虑到另外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性。

　　就在我们继续探究这里的时候，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动，同时视觉泛起一种骤然一暗的感觉，连光元素兽所发出的亮光也不由暗淡了不少。

　　“快离开这里。”

　　我几乎是被强迫着推向一处通道，紧接着，只见她以极快的手法在半空划出轨迹，随之一个半透明的光膜在我和她之间的通道口出生成，完全阻隔了两边的空间。

　　“光晶障壁！”

　　“艾岚娜，你……”

　　一个可怕的想法顿时在我脑中浮现，我紧张的用力敲击着那如同水晶墙般的光壁。

　　“不用担心我，”艾岚娜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向我嫣然一笑道。“这原本不是你该参与的。”

　　顿了一下，她忽然问我：

　　“你还记得在菲兰亚公主庆生晚会时，我要你承诺的话么？”

　　我愕了一下，点了点头，但不知她为何忽然提起。

　　“我说过，将来的某一天，可能我会需要你的帮助……”看着我愈发紧张的神情，她破例的用微笑舒缓我紧崩的精神。“我并非无法应付这次的东西，但……”

　　这时，震动已比先前更加剧烈，而在魔法阵所在之处的土地已开始异乎寻常的龟裂开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时间不多了，如果这次之后的某一天，你不再见到我，那么希望你一定要前往‘失落的神殿’——菲伊佳依。”

　　“那是哪里，要作什么……等等，为什么要说这些，你真的没事么？”

　　“没时间了……”

　　没等她这句说完，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一个同时拥有多个满布锐齿好象咀嚼器般的巨大怪物，咆哮着破土而出，并且立刻发起攻势。

　　“是它……啊，恩？不、不对……”

　　原本以为出现的，一定是曾遇到时的怪物，但它的形体一经出现，虽然明知就是之前遇到的东西，但它的样子却已全然不同，用个比较恰当的词汇而言，它似乎更加‘完整’了。

　　同时间，原本处于警备状态的光元素已立刻反射性的发动攻击，借此机会艾岚娜灵巧的飞身侧退，避过怪物以及极速飞溅来的土石。

　　“皮尔～兰洛～艾索玛。赐予万物光明的女神艾尔莉娅啊，永恒的生命之光将化为我手中的权杖，如同闪电的威泽，破除沉沦的黑暗！……出现吧，击碎黑暗的神圣权仗。”

　　强烈夺目的闪光，几乎使人无法视物。随着光华散去，一根银色的，顶端镶嵌着一颗璀璨且凝聚着庞大光能量的太阳石，通体游移着神圣光泽的魔法短杖，已擎在了她的右手中。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艾岚娜使用武器，而事后我才得知这也是传说中的神器之一。

　　——艾尔莉娅之神圣权杖，也被称为“光辉之杖”。

　　“吼～～～”

　　怪物的咆哮显然已不耐被光元素的纠缠，它骤然暴起庞大的躯体，瞬息间以其中一个巨吻辖制住光元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接下来看到的并不是光元素被立即吞噬掉，又或者被嚼碎；而是从怪物巨吻中出现好似刺状吸管般的东西，直破光元素的外壳，将其核心的能量体顷刻间吸食待尽。

　　“萨索……比恩！”在艾岚娜本应平淡的语调中，意外的透露出少许的紧张和不安。

　　‘萨索比恩？那是什么？’

　　身在水晶壁后的我，自然听到艾岚娜的自语。我试着通过曾经在圣多明莱接触过的书籍，找出有关眼前这个怪物的任何信息。然而，搜遍记忆的角落，却全然毫无结果。

　　“禁忌的黑暗魔兽，”好象是在回答我心中所想般，她说道，“唯一只在千余年前的‘双星’之年出现过的，已被现有所有魔法书籍所禁录的黑暗生物……”

　　“……萨索比恩，还有个更为贴切的名字就是，——‘地狱的噬魂兽’……”

　　与此同时，我们却不知道，同样有一个人也在这里，并且正隐身余某个阴暗角落，全神关注着这一切……

　　光晶障壁——顾名思义，是光系魔法中的一种防御魔法，是将纯粹的光能量聚合，形成可以抵消绝大部分物理及魔法伤害的晶体墙。由此意义而言，这是一种将无形能量转化为实体的高等防御魔法。

　　有别于一般防御术，对于被阻隔的双方，在魔法未经解除或打破之前，都将完全无法以任何方式作用对方（即物理与魔法），也无法穿越阻隔。虽然其作用多少类似于结界法术，但结界一般为整体封闭型法术，且施法者仍可自由穿梭边界，而其构成原理也不尽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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