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独凉 第二章 生死契阔（3）

　　千钧一发的时刻，公主的房门忽然打开，一个男子冲了出来，神情极其激动，发冠不整，哪还是白日里那个风度翩翩的驸马爷：“大哥，你为难他们作甚么。我没有刺杀父亲！”

　　“驸马，驸马。”忽然一个红衫女子赤着双足从屋里追了出来，她半侧着身子只瞧着桓济，鬓间凤钗微微抖动，皇帝心口一热，一声大姊差点脱口而出。只见新安公主拉着桓济的衣袖急道，“先回屋去，明日见了圣上和太后，圣驾之前自有定夺。”

　　“公主殿下。”桓熙微微一顿，目光却又扫向弟弟桓济，咬着牙笑道，“二弟，你让我今夜好找。”

　　桓济脸色涨得通红，指着桓熙父子道，“今日公主下降，大哥你先是躲着不见人，一回来便气的父亲犯了喘疾，就因为你们父子在父亲榻前大喊大叫，这才气死了父亲。这会却又到处抓我诬陷我弑父，大哥你是何居心？”这话问的直白，在旁的皇帝亦是听得好生奇怪，这桓家究竟是闹得什么把戏，他一时也如罩五云中，分辨不清真相。

　　那术士见桓熙稍有犹豫，忽道，“大人，天命在你，还惧什么？”桓熙下定了决心，便对儿子桓平点点头。

　　“二叔，”桓平定定的瞧了瞧他，面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神情，他吞吞的说道，“居心嘛，我父子自然是有的。”桓济怒视着他，刚想追问，忽然瞪大了眼睛，只见桓平拔出了腰中的长剑，一剑劈了过来。

　　只听新安公主“啊”的一声尖叫，再看桓济已经身首异处。他们竟敢在公主面前杀了驸马，皇帝怒火中烧，便要逾众而出，好好训斥这个阴险狠辣的桓平。忽然他觉得袖口一紧，有人紧紧捂住了他的嘴，拖着他往后走。皇帝扭过头，只见拖着自己的正是适才那个丑面女孩，只见她压低了语声，喜道，“原来你在这里。总算找到你了。”皇帝面色铁青，极是不悦道，“你拉开我做什么。”

　　“现在不是给公主出头的时候，”那丑面女孩将他拉开数丈远，方小声道，“我适才躲在外面偷听他们说话，这对狗父子凶恶的很，连弑父屠弟的事都敢做，还有什么人性。”皇帝大惊失色，“他们真的害死了老郡公。”那女孩目中露出一丝戚色，“他们冲到老郡公榻前大呼小叫，要交出驸马，老郡公被他们气死了。”皇帝气的浑身发抖，“简直是牲畜行径。”

　　“听到他们说一会儿还要进宫去，还要废了皇上和太后的。”

　　皇帝吓了一跳，难道他们竟然要造反？他问道，“那你还不赶紧逃跑，来这里做什么？”

　　那女孩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是我的朋友，我当然要先找到你。”皇帝心下一暖，世上的人从来只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人说过和他是朋友。他心中感动，面色便缓和些，“我们俩先找地方躲起来，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他环顾四周，只见不远处有一株桂花树，忽道，“你可会爬树？”“自然会的。”那女孩应道，随即明白他的意思。两人蹑手蹑脚的挪到桂树下，这桂树也并不脯但枝叶繁茂，恰如一柄的伞盖。这丑面女孩个子虽小，但手脚很轻便，几步便爬了上去，又伸出手来，对皇帝晃了晃。皇帝足伤未愈，自是不便的，但不肯攀她的手，仍是忍痛自己爬了上去。这丑面女孩缩回手笑了笑，也不勉强。皇帝好不容易爬上了树，两人拣了一枝的树枝而坐，此时暗夜里凉风袭来，更添几分寒意，但此处居高临下，视野甚佳，庭中诸人形貌反而看的更清楚了。

　　既杀了桓济，桓熙父子便下定决心要造反了。桓熙身旁的术士说道，“大人，当下之际，需要尽快进宫，立刻见到天子。只有挟天子才可令天下。”桓熙深以为然，“就按张道长吩咐去办。”那道士又道，“请大人将虎符交给我，我自去调兵遣将，为大人分忧。”桓熙也不疑有他，将金虎符递给他，吩咐道，“速去速回。”

　　此时新安公主房中的几位宫女都围了过来，扶起了公主，不住替她拍背，新安公主靠着宫人，好半晌才悠悠喘过一口气来，却始终闭着眼没有睁开。桓平瞧见了情形，竟然提剑走近几步，凑到公主身边。几个宫人又怒又骇，却不敢言声。还是有位宫人胆子略大些，涨红了脸道，“殿下有心疾，还请去请位大夫来。”桓平却腆着脸笑道，“我略通医术，不如让我来替公主诊治。”默人虽然害怕，还是训斥道，“男女尊卑有别，还请大公子自重。”

　　桓平忽然轻佻的一抚默人的脸颊，笑道，“公主原本是下降于我，谁知便宜了二叔。今夜二叔做出了弑父之事，驸马爷也是做不了了。我瞧你虽不如公主貌美，也顶得上是个美人，若诗主明日改嫁给我，我也不嫌弃了，把你一并都收了吧。”默人柳眉倒竖，气的直哆嗦，“大公子连公主殿下都不放在眼里，难道要谋反吗？”这句话提醒了皇帝，他忽得觉得今晚目睹的桩桩件件，都指向了最可怕的一件事，桓熙父子真要造反了。

　　桓乔站在桓熙身爆看到这情景不知说了句什么，桓熙回过头来皱眉道，“平儿，别忙胡闹。先办正事要紧。”桓平瞪了桓乔一眼，骂道，“你又坏我好事。”桓乔气苦，反唇相讥道，“见大哥在做要杀头的蠢事，身为妹妹怎能不提醒一句。”桓平洋洋得意，“妹妹你不知道，我们家很快就要当皇上了，张仙人算过，天命正在我桓家。明日父亲登基，封我做太子，封你个公主做做。”桓乔骂道，“就你这蠢笨如猪的样子，还想当太子？”桓平气急，对左右道，“将她们都关押起来，没我命令，不得放出来。”

　　几个仆役果然过来将桓乔和桓玄双手缚起，连同新安公主和几个宫人一同推入屋内。任凭她们怎么哭喊叫骂，桓熙父子只做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