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噩梦”（上）

　　我将几袋子东西扔后座上，开车前往彭悦年常带我去的那个休闲中心。三环上发生交通事故，堵上了，一片刹车灯在夜色中闪烁，晃得眼睛花。我掏出手机发短信给一鸣：忙完没？

　　林：快好了。

　　我：吃饭了吗。

　　林：吃了。你呢？

　　看样子这还准备在公司继续奋战。

　　我：赶紧回家休息。

　　林：好。

　　我：等半小时打电话给一飞查你岗。

　　林：好好，这就走。你也别太晚。晚点见。

　　……

　　我赶到西边会老彭，到了那里才发觉肚子空空如也，正咕咕叫唤呢。开了包间，叫了一盘西点，坐在里面等他们。老彭他们是二十分钟以后到的，三个人，老彭，老肖带来一个女人，三四十岁的年纪，五官端庄，脸上的妆化得考究，我猜她一定用了不下一个小时来精心修饰，整套阿玛尼的衣服，只是不再年轻。

　　老肖极少带女伴出来，零三年那会见过他带来一个年轻女孩，说是女朋友，长得相当精致，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少女的纯真，又有一点古典的韵味，相形之下，那时候的张雪梨只配叫可爱的艳丽，而那个女孩子，我想应该可以称为美丽吧。我清清楚楚的记得，当天回去还和老彭闹了一场，因为老肖对那个女孩子很好，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眼神之间可以看出来，他们的关系，应该可以叫做爱人。我看了有点嫉妒，当晚挨了老彭一通警告，雪梨，不要太贪心…….

　　老彭向我介绍，这是老肖的新任女友，王丽莹，我连忙叫她丽莹姐姐，她朝我点点头，有些高傲的神气，泰半以为跟我不是一类人。我坐在一边自嘲的轻笑，王姓女人问我笑什么，我摇，没答话。心里想着，王丽莹一定期望着哪天能扶了正顺利上位吧，瞧这架势就感觉没戏。

　　老彭和老肖聊得起劲，我找王丽莹聊天，她还是那副清高的模样，对我不大待见。得，我起身出去将车里的东西全部提进来，心里暗自庆幸，幸好还买了一只女包。我将礼物一起放到包间的沙发上，跟老肖说多谢他的关照。老肖很客气，“小张太见外…….”一阵客套，我习惯了，他就这样。

　　当我将那只罗意威的珍藏版女包交给王丽莹，她却怎么也不肯收，一推再推，三推，我马上明白，女人但凡推了三次以上，多半对礼物不够满意。赶紧找个托辞跟老肖说，“我带丽莹姐姐出去走走。”

　　老肖颔首。我载着王丽莹折回国贸，转了一圈，最后下手一只路易威登的棋盘格手袋，以及一只中型行李箱。呵，原来中意这招摇货。

　　男人们的谈话持续得很久，我却心急火燎的等着他们说撤。因为跟一鸣说好晚点见。

　　回到家已经十二点半，一路上心情特别奇怪，感觉自己被两个世界的力量着，一面是暗黑，一面有微光闪现，竟然有些冒险的刺激，又不由自主的担心、煎熬着……踏进家门那一刻，心想，太晚就别打扰他了，又不知不觉的回想起在他办公室那个长长的吻。踌躇之际，一鸣来了电话。“嗨，回来了？”

　　“嗯嗯，你还没睡？”

　　“加班这么晚？”

　　“准备明天会议资料。你那边怎样？”撒谎的滋味不好受，希望尽快掩庚去。

　　“唔，事情都干完了，雪梨——”

　　“我想见见你。”

　　收线之后，我去了一鸣那里，一飞穿戴整齐正出门，我猜是去尧尧那。

　　他已上床休息，半靠着，身后垫了大靠枕，没有力气的样子，并且满脸疲惫。见我进来，撑起身子坐起来一些，看上去就费劲，“雪梨，”

　　我在床边坐下，拉了他的手，“累了？”

　　他点点头。

　　“快躺下睡觉。”

　　“你来就是叫我睡觉？”一鸣捏捏我的手，笑了笑。

　　“不，我来看你睡觉。”我一边说一边扶着他的腰示意他躺下去。

　　“现在睡不着，咱们就这样呆会好吗？”他撑着腰，看上去很累。

　　我知道他坐得很不舒服，“躺着说话好不？你不累我还累了呢？”说罢翻上床去在他身边躺下，拍拍床，示意他也睡下来。一鸣无奈的笑笑，没折，只得乖乖躺在我身边。我让他侧过身去，一面帮他揉着腰背一面和他说话。“上班很重要，身体更重要。”我开始念叨。

　　“嗯嗯。雪梨——”他欲言又止，好像有重要的事情和我讲。

　　“什么？”我不由自主的放慢手中的动作。

　　“晚上打电话去办公室一直没人接。”

　　原来如此。“我们在会议室讨论事情。”

　　“唔，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人约，不必忌讳…….”

　　我愣住了，好端端居然说出这种话，难道他知道了？旋即又想，不可能不可能，“这是哪里的话？有谁约？”

　　“我是说假如，我很清楚自己的情况…….”他的语气缓和下来，好像知道我会生气。

　　“一鸣，你在说些什么？没有人约我。”我抽回手，气哼哼的说。

　　他见我真的有点生气，转过身体想来抱我，我想他今天一定很累，翻身慢吞吞的，上身转过来，两腿还别着，又伸手去拉自己的腿，我看到他费劲的样子顿觉心疼，翻身坐起来，掀开被子，帮他把双腿转过来摆好。这是第一次看清楚他的身体，今天没有套长裤，两条腿裸露在外面，细瘦、苍白，无力的耷拉着，脚掌略微有些下垂，看上去就知道有点变形，他瘫痪应该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了。我看着看着就鼻子发酸，很想哭，又强忍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见他整个姿势舒服一些了，赶紧替他拉好被子，重新躺下。

　　一鸣的脸色有些难看，被我看到自己的身体是这个样子心里一定不好受，可见了我那副要哭不哭的表情时，他突然展开眉头，紧紧的拥抱我，我仰起脸，不顾一切的亲吻他……

　　我们拥抱在一起，疯狂的亲吻着彼此的身体，唇，耳朵，脖子…….良久没有分开。等彼此都平静下来，我将自己的脸埋在他胸前，尽情吮吸着他身上的味道，听着他的鼻息，他在我头顶上轻声讲话，告诉我他和一飞在美国的事情。开始的时候，我还嗯嗯呀呀的响应他，后来实在撑不住，没多一会儿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