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指责

　　执事圣女选拔过后，佛狸便下山去了，日子也恢复了平静。我虽有幸担任执事圣女，只是想起无果大师的话总会莫名地不安。这几日，我无不在参悟大师的话，想着我和半缘，竟越发害怕起来。

　　此时的半缘正忙于年后的讲经，我已有几日不见。这日，朔风不再，日头暖的人懒洋洋的舒服。想着半缘，甚为思念，便关好门往半缘禅房去。不料途中遇见一人，改变了我和半缘得之不易的关系。

　　远远地看见斋房外立着一个和尚，走近才发现是半舍师父。半舍师父看见我也不惊讶，处之泰然的样子让我有几分害怕。待我施礼后，半舍师父回礼道“菲墨施主，小僧可否耽误您片刻”。

　　半舍师父不似无果大师的慈眉善目，他那犀利的目光让我浑身不自在，我只是轻轻地回道“师父，有话请说吧”。

　　半舍师父环顾一周，说道“施主，随小僧走赚也方便说话”。

　　我点着头，便随半舍师父往佛塔方向走去。半舍师父顿了顿，说道“恕小僧唐突，只是事关师兄的命运，小僧不得不出此下策”。

　　我见半舍师父神情严肃，便知他同无果大师一样，都在担心半缘，害怕半缘因我而身败名裂。于是舒了一口气，说道“师父明示便是”。

　　半舍师父看着我，说道“施主天生慧根，自知小僧所想之事。朝阳寺上下，施主喜欢谁都可，就是师兄半缘不可”，语气异常坚定。

　　我有些生气，我又不是布偶，怎可任谁都会喜欢。可又见半舍师父态度认真，便问道“为何只半缘不可？”。

　　半舍看着不远处的佛塔，回道“施主未来朝阳寺之前，师兄是个寡言少语之人。可自施主出现后，师兄就变得与以往不同。话多了起来，每天都是笑容满面。小僧与师兄亲如手足，小僧一早便看出师兄喜欢施主。若师兄只是平常不过的小和尚，小僧今日便不需如此为难施主。只因师兄是修为高深的圣僧，只因师兄身系北魏佛教的兴衰”，半舍师父见我仍有不解，便又说道“施主请看这佛塔，它虽其貌不扬，可内藏乾坤。师兄既信任施主，小僧便不多隐瞒。这佛塔里放着佛家圣物，只因如此朝阳寺才常年官兵驻守。而这圣物不可长久放于此，师兄便是那转移圣物的圣僧。这圣物关系重大，一个闪失便会陷众人于灾难之中，造成众生的生灵涂炭”，说完半舍师父竟叹起气来。

　　我听着半舍师父的说辞，无非在强调半缘有多么重要，我们是多么不该在一起。我想了想，问道“师父想菲墨怎么做？”。

　　半舍师父稍有迟疑，随即便回道“施主菩萨心肠，自会体谅小僧的无奈。小僧希望施主与师兄分开，断了师兄痴狂的念头”。

　　我看着半舍师父，问道“师父既与半缘情同手足，如何会狠心断送了半缘的幸福？”。

　　半舍师父轻哼一声，反问道“施主何尝不自私，施主可有想过拓跋太子，倘若教他知道施主与师兄的关系，我朝阳寺上下如何可以活命。施主若是真心喜欢师兄，便放手吧”。

　　我被半舍师父问得哑口无言，只是默默地走开。想着半舍师父的话，还有无果大师那语重心长的问解，身子不由起来。半缘，我要如何？那么多人挡在我靠近你的路上，我要如何才能靠近你，到底如何才是正确？我想着想着，便泪流满面，不知觉间也来到半缘的禅房外。

　　我傻傻地看着那两颗明开夜合树，那日落叶下飞舞的情景不由映入眼帘。眼泪模糊了那美好的回忆，既有幸与半缘有那么美好的回忆，我又怎可自私地霸占着他，陷他做不忠不信之人。想到此，强忍着眼泪，便敲响半缘的禅房门。

　　半缘见是我，本是很开心，可见我神情严肃，不禁有些担心。半缘将我让进屋，便赶忙问道“墨儿，你可是不舒服？”。

　　我整理了情绪，回道“不是，我来是有事要与你说的”。

　　半缘见如此，便让我坐下。我却推脱了，说道“只是两三句话，说完便走”。

　　半缘见我认真，只好听着。我咬了一下嘴唇，忍了忍眼泪，说道“你说需要时间，我回去也考虑了许久。与其两个人天各一方，不如分开吧”。

　　半缘见我如此说，甚是惊讶，正欲说话，我却继续道“半缘你听我说，我们不合适的。菲墨本是难耐寂寞之人，我是无法忍受你长时间不在我身边。我现在虽喜欢半缘你，可我不敢保证以后再见你时，会不会感觉如初。所以，我们还是分开吧”。

　　半缘竟沉默起来，我见半缘已听得明白，而自己又是心痛至极，便转身欲走。却不料被半缘拽住胳膊，只听半缘问道“当真？”。

　　我看着门外，认真地回道“当真”，说完便挣脱了半缘的手，跑开了。

　　我一路走着回到屋里，竟摔到在床边。我躺在地上，早已哭得伤心欲绝。满脑子都是这小半年来与半缘的画面，那样美的时光自今日便不复存在。今日后，半缘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圣僧，而我浴佛节后与半缘便是决绝，此生不复相见。想着这些，便心如刀绞，自己亲手斩断情丝，却让自己困于更大的困境中。

　　不知这样趴在地上多久，才教进来的南依和梦落发现。她二人不明原因，皆是心惊胆战，但见我丝毫未伤，才放下心。将我扶至，打来热水，将我的手洗了一番。梦落见我竟如此狼狈，不禁问道“墨儿，你这是为哪般？”。

　　我却不说话，南依见我两眼无神，便说道“墨儿，你可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

　　我却止不住眼泪，也听不进梦落和南依的问话，只是自顾地伤心着。南依知我定是遇到重大之事，便将梦落拉到一爆小声道“让她自己哭一会吧，等她想与咱们说便没事了”。

　　梦落看了我一眼，问道“她哭得这样伤心，我们不制止她，墨儿她不会出事吧？”。

　　南依叹着气，回道“墨儿不是柔弱的女子，不会出事的”，说完便和梦落坐了下来，静静地等着我。

　　我哭了好久，终于停了下来，却见梦落和南依一直未曾离开。看着她俩，心中更委屈起来，只是哽咽地说道“南依，梦落，我亲手了断与半缘的关系”。

　　梦落一脸不明，问道“墨儿，你们分明好好的，为何要分开？”。

　　我冷笑一声，回道“谁教我刘菲墨伟大，为了所谓的大义，放弃了自己的幸福”。

　　南依坐到床爆让我靠着她，问道“怎么这么突然？”。

　　我强忍精神，将无果大师和半舍师父的话告与梦落和南依，又说了我与半缘的对话。梦落唏嘘不已，惋惜道“墨儿，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半缘得多伤心”。

　　我听着“狠心”二字，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下，弱弱地说道“我感受得到半缘的痛苦，可我别无选择，这是对大家都好的办法”。

　　南依竟陪着我流起眼泪，哽咽道“墨儿，你和半缘真让人雄，这样的爱恋虽美却过于伤人，只一次便身心俱伤”。

　　我抱着南依，哭道“此生，即已认定半缘，便注定是悲剧。虽如此，却是心甘情愿”。

　　梦落也红了眼角，说道“墨儿，你竟这般傻。我却羡慕你不已，可以这样轰轰烈烈”。

　　南依拍着我的后背，说道“墨儿，别伤心，我们会陪着你的。既然决定了，就要好好地走好一个人的路”，说完将梦落也拉至床爆三人哭作一团。

　　天色转暗，外面竟飘起大雪。我听着无声大雪，说道“南依，梦落，我已没事。雪多路滑，还是早些回去吧”。

　　梦落和南依见我确是好转，便放心地回屋去了。我却没有休息，只是站在门口看着漫天大雪。想着那日雪后半缘的果敢，想着那日妖娆的梅花，想着那日两人一排的脚印，又是满面泪水。只待眼睛被白茫茫的雪刺得生疼，这才关门休息。

　　这日后，虽满心忧伤，可脸上却是最灿烂的微笑。自己虽不觉这样的强作欢颜多好，只是不想半缘见到我的悲伤，只想他知道我不值得他喜欢。

　　转眼已是新年，这寺中不比家中，与平日相差无几。只是大年初一上香的信徒倍增，寺中热闹无比。对于圣女而言，只是多了几道斋菜而已。而蒙月却兴趣浓厚，将我，梦落和南依邀至屋里。四人吃着蒙月爷爷送来的菜肴，喝着热辣的烈酒，胡乱地算数年了。其间佛狸过来几次，彼此关系也是增进不少。

　　年后，圣女又开始上早课，只是如今再见半缘，心情已不再大起大落，淡然许多。随着最后一场雪的不辞而别，半缘也要开始各地开坛讲经了。

　　这日上过早课，半缘将我留下，平静地问道“小僧共四场讲经，最近的便是在平城内。施主若是想听小僧讲经，这一场便可。三日后，小僧会在斋房外等着施主”，说完便离开了，竟不等我的回答。

　　我一个人在藏经阁，看着半缘离开的背影，心中盘算着是否要去半缘的讲经。想着与半缘只剩短暂相处日子，美好的记忆也是有限的。记得那时蒙月说听过半缘讲经时，心中不知有多羡慕。这次我既然有机会，为何不去。不管半缘如何想，我本心不变就好。

　　思量定，便往厢房处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