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章
情深不寿 | 作者:王小菜 | 更新时间:2016-12-12 14:5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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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苏打开门看到来人的时候眼眶就倏地热了,反射性一般的猛地拉着门框便关,她矫情地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明明盼他的罢。
那人较她更快一把按住堪堪要关上的门来,到底体力悬殊白苏也便收了手转头就望屋里赚却被扣住了肩整个转过来狠狠压在怀里,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却是有一种无奈的气恼,靠在他胸口的那一刻,白苏想也许什么都是可以忘记的,也许什么都可以原谅,他身上还带着外头寒夜冷冽的气息,可那种好闻的味道依旧熟悉温暖,叫她狠狠的滚了几滴很大的泪下来,她自己甚至看见它们那么快地融进唐子墨的衣裳里,留下很淡很淡的一点儿痕迹。
她别扭的微微扭动一下,唐子墨以为她要挣开只道"别动。"他沉沉的声音透过胸腔微微的震动,是她甘之若饴的,因为太贪恋此刻的安稳与温暖,于多少个难眠的深夜都无法派遣的惶惶不安全然退散在他的怀抱里,终于晓得为什么世人渴求爱情,那种于痛苦寂寞时有人陪伴的是何等的稳当,
体会过孤军作战,便再不肯尝试。
停了一会儿白苏又觉着尴尬起来,明明是不是分道扬镳了此刻却没出息的不愿意赚面对唐子墨的时候她似乎用了许多次没出息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罢,刚想挣开那怀抱来却听到耳边清楚传来他的声音:"顾堂死了。"
唐子墨清楚地感觉到白苏明显地顿了一下,然后浑身僵硬地立着,白苏只觉着像是心里头最深最黑暗的角落被翻起来,鲜血淋漓的触目惊心,是她从不曾对人提及的,一瞬间脑中千回百转,唐子墨是不是晓得什么,他定以为自己是极恶毒恶心的人罢,他定会看轻罢,他会厌恶罢
白苏抬头的时候眉眼泛红以一种决绝的坚毅看着他,像是一种无声的对抗,她故作冷静地问他:"什么意思?"
她潜意识里头是不愿意承认的,甚至也许是为着不想让他背负,虽然他问出来的时候白苏大抵知道唐子墨已是知道的,却依然怀着一点儿侥幸了,不过自欺欺人。
"我都晓得的。"唐子墨无奈地伸手揽她在桌前坐下来,白苏趴在桌子上不吭声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从何说起,只闭着眼趴着桌子上头假寐,她倒是真的觉得很累,几日没有睡安生,此刻却像卸了包袱便浑身无力。
唐子墨替她把散到额前遮住眼的头发撩至耳后低头问她:"为什么不和我讲?"半诱半惑叫人生不了气来,白苏半卖了脸在臂弯里头闷声道:"你的事同我无关,我的事自然也不劳你费心!"
唐子墨微微蹩了下好看的眉头,可想着连着几日她屋里头彻夜不息的灯火又便不忍苛责了,难得耐心地慢慢对她讲来:"顾堂先前牵扯着已经问斩的封疆那桩案子,上头早有彻查之心,顾家老爷子自然不会不明白,正巧他生了那场怪病,寻医问药都没有用处,上面查得又紧,所幸狠了心下来弃卒保车,若是彻查起来不光顾堂保不住,整个顾家怕也是要散地干干净净了。如今顾堂一死,朝廷念在顾家几代兴盛也算衷心,自然不会再追究。"
白苏猛然抬头望他,满目的震惊:"你是说顾家自己害了顾堂嘛?"
唐子墨略略点一点头,他省过其中细节同案情只把大概讲与她听,原本管家富家就是这样肮脏可怕,在现实面前什么不得折腰?白苏本不该涉足他也不愿她晓得,可到底已经牵扯进来,便不得不说了。
当日她讲的"也许我不愿意独善其身呢。"不是不震撼的,她也是真的没有。
白苏只以为唐子墨还是不清楚自己下药一事,听他讲后慌忙摆手道:"不是,不是,他闹病是我下的药才会这样,我害死了人,否则"话没说完眉眼已红,堪堪落下泪来,珠圆的顺脸颊流下来,留下泪痕清晰,然后自己觉着尴尬丢人,便伸手胡乱抹一把,好不狼狈可怜。
唐子墨见她这样眼色暗一暗,将她护在怀里慢慢安慰她:"我都知道,这事儿不怪你,你很好。"于是她终在那个温暖稳当的怀抱里肆意哭得一抖一抖地伤心,唐子墨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后背替她顺气,白苏闷声带了鼻音道:"可若不是我下药,他也许不用死。"
唐子墨扶住她肩头让她抬起头来,替她拨开黏在脸上的发丝来仔细看着她:"顾家当权的还仕家的长子,他们兄弟本不和睦,若不想家散,顾堂是决不会留的,况你便是不下药我也不会让他快活的,若你觉得是害了人了,便是我们一起犯得这恶,若是有报应也是先来找我。"
白苏怔怔地望着他好看的眉眼,眼里亮晶晶地泛着水光,无意识地捏一捏袖口,一会儿才喏喏道:"同你有什么关系呢。"
竹竿何嫋嫋,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也不过是诗里头美好的以为,可一生里头偏偏太多牵绊让你不能肆意去爱,爱情在生命里头到底还是太微不足道了,趁现在还没有什么顾忌,便索性放手,任意而为一次罢。
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白苏没有这样仔细地爱过一个人,总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当打心里头只想他好,甚至往往迷失了自己,有位盛极一时的才女讲过“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白苏只觉得这样贴切,他在她面前,他披着青玉披风便真像绝尘了一半,仿佛不染纤尘,他想骗她或要她的死心塌地,哪怕是要原谅大概也极很容易的事情罢。
两人又秉烛慢慢说了一阵话,白苏想起此次事出有因,若不是唐子墨舍生去救那周儇便不会有今日的闹剧,便又怒从中来夹带棒地哼哼道:"说你痴情吧,为着你周儇妹妹命都不要了,却又留恋花楼,真是风流。"
唐子墨无奈的笑一笑摩梭着她的发丝,不辩也不急,徒生一种闲适来,白苏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头堪堪使不出力气来,怒目而视道:"现下连话都不乐意讲了,不讲也罢,反正你的事也同我没有关系的。"
唐子墨看她刚哭得畅快,眉眼还带着红此刻又气鼓鼓地样子,倒笑起来:"你这翻脸不认人的,刚刚还哭得畅快,不过我可没有时间去花楼,近日都忙着查顾堂的死因了……"
白苏想来要弄清楚顾家的事情必是要费些功夫的,心里也便才舒坦一些。
又大抵讲了前前后后的经过,唐子墨说得认真,白苏便也消了气,她从来是个念旧的的人,也没有多大的脾气,所以往往容易原谅。
唐子墨来的时候已是半夜了,此刻看她眼皮撑不住的模样,便问:"你累不累,去好好睡会儿吧。"
他替白苏掖好被角才去吹灯,她却出声叫他:"不要吹灯了罢。"唐子墨看她只从被子里露出的一颗脑袋,乌黑的眼滴溜溜的满是无辜,只觉得心下一动,依旧俯身吹了灯,白苏便咦了一声,她过一会儿才熟悉黑暗的光犀唐子墨慢慢走到她床边俯身道:"这几日你屋里灯火都彻夜不息的吗?"他其实也是晓得白苏大抵是害怕的,果然她很乖地答道:"太黑看不清楚又静悄悄的,觉得太骇人了。"唐子墨摸一摸她的头雄地叹一口气:"你睡吧,我在这儿等你睡着了再走罢。"
白苏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万籁俱寂,一会儿之后她声音突然响起来问:"你怎么晓得我屋里彻夜不吹灯的啊,你天天来偷窥我罢。"话毕嘴角便忍不住咧开来笑得快活,唐子墨拍她一下也笑起来顺着她讲道:"是啊,一日不见朝思暮想的。"
白苏又闭眼躺了一会,不晓得缘何明明很累意识却异常清醒,她想唐子墨因也是很累了但又实在不愿他走便问:"你累不累,要不要睡会儿。"
他狭促地有意逗她:"睡哪儿,地上吗?"
白苏颇为懂事地往里头挪一点儿道:"我床大,分半张给你。"
在一个男子,这是一种。
唐子墨解了外衣,掀被的时候带起外头的一股凉气,白苏又不自觉地往边上暖和的地方缩一缩,却被他一把掐住腰拽进怀里,他身上很暖和像一直有源源的暖炉熨烫着,白苏满足地喟叹一声蹭一蹭安心的闭了眼去。
唐子墨见她真是毫无杂念地把自己当了暖炉似的抱着,软绵绵地蹭来蹭去,不禁失笑地摇了,念在她几日未有好矛便也不取笑就让她睡了。
白苏迷迷糊糊地想:明明以为就此别过的,再看见他,鬼使神差地却这样轻易又和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