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此陆非彼路

　　陆程以石破天惊之势出现在了公众的视线当中，他当着所有媒体的面证实了绵绵的话，也承认了自己就是第一个出手救助绵绵的人，一时间钱院长被人们视为沽名钓誉之人，名声从天下跌到谷底。

　　陆程在媒体面前反复强调了钱院长的功劳，但这丝毫没能转变媒体的风向，众口烁金的年代，钱院长功劳全部湮灭在了他一句不轻不重的谎言之中。

　　但这场争论远没有结束，而只是刚开始而已，于是马上又有人质疑陆程此时站出来的用心，也有人说他是故意陷害钱院长，一时间舆论不休，混战四起，就连在电视台工作的方乐乐都替陆程担心了起来，她打来电话问道：“你还好吧？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个鬼样子，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人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就不能安静点听当事人说么？”

　　“我没事！我只是想还一片蓝天给绵绵！我不在乎外人的看法！真的，放心吧！我的内心坚强着呢！”陆程在电话里轻松地笑着，这次事件他一直都不觉得有压力，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谁而做。

　　“不愧是精神病院的院长啊！果然内心比一般人强大啊！”方乐乐在电话那头笑着调侃道。

　　当陆程出现在绵绵面前，闷闷不乐多天的小女孩才露出明亮的笑容，她张开双臂扑进了陆程怀里，孩子最能记得谁对她最好，她记得就是这双有力的臂膀将她从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抱起，她记得就是这个英俊的叔叔对她说，你一定会没事的，怎么大家都逼着她感谢那个医生爷爷呢？明明她最想感谢的是这个叔叔啊！

　　绵绵的父母的处境有些尴尬，一方面他们受到了钱院长的诸多照顾，一方面又从不曾知道陆程的存在，他们无意参与这场争论战，对他们来说两方都是救了绵绵的恩人。

　　“是我的疏忽，一开始我就应该照顾到孩子的情绪，大人的世界不管如何圆融也罢，小孩子都是不懂的！他们纯净的眼睛里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所以，最近的报道……你们不需要理会，不关你们的事！所有人一夜之间好像都成了正义之士，小善者，总是爱斤斤计较的！由得他们去说吧！”

　　陆程倒也坦荡，他抱着小绵绵笑着说道，小绵绵在他怀里不时发出愉快的笑声，她的笑声让陆程把那些疯言疯语都抛到了脑后。

　　从医院看完绵绵回来，陆程在车上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是以前医学院的师姐傅涓，一张口就调侃道：“陆院长，还记得我吗？”

　　陆程当然记得这位漂亮的师姐，在学校时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最终没能发展为情侣，一想到两人以后都从事一样的行业，他就那才刚刚燃起的火苗就瞬间熄灭了，毕业后听说她嫁人了，联系得也就少了，没想到她今天会主动联络自己，陆程开朗地笑道：“我就算把教授忘了也不会忘了你这么美丽的师姐啊！”

　　傅涓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子还跟以前一样那么会哄女孩子啊，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你现在可是名人了！”

　　“什么名人？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这话说得陆程一头雾水。

　　“就刚才的事啊！现在哪家媒体上的头条不是登着你陆程的新闻啊！”傅涓说道顺手拿起一份报纸念了起来，“国内最具权威最年轻的精神科专家陆程这说的难道不是你吗？”

　　陆程不由得失笑，他还真没有仔细看过报纸上封给他的那些头衔，他什么时候就成了最具权威的专家之一了，他苦笑道：“我还真不知道是谁授与我的头衔，我也没想到只简单的从路边抱起了一个受伤的孩子会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我最近努力让自己不去理会那些，师姐，你就不要再笑我了，放我一马吧！”

　　傅涓又笑了笑，说道：“我不是来笑你的，我可没那闲功夫，我有事找你谈，我们约个地方见一面吧！”

　　陆程欣然答应，傅涓听说陆程正在开车，她让陆程直接来到了她私人开设的心理诊所，陆程按着她说的地址来到了傅涓的心理诊所。

　　“师姐，你可真能干，这个诊所看起来真不错啊！”陆程一边随着傅涓往里走，一边四处看了看，最后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

　　“哎，怎么说呢，一般吧！如今还没什么名气！”傅涓一边请陆程坐下，一边说道：“这也是我请你来的原因，帮帮师姐吧，在我们诊所挂个名，做个客座专家行不行啊？”

　　这个建议倒令陆程有点惊讶，他喝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说道：“师姐，你是不是没看清楚报道啊，媒体上我的名声可不好啊，有人说我别有用心，还有人说我沽名钓誉，你确定我能帮得上你的忙吗？”

　　“谁在乎那些啊，人们的眼睛只会盯着权威专家这个头衔，病人们也只对这个称号感兴趣！”

　　陆程闻言哑然失笑，他摇摇头道：“这个世界是怎么了？人只要博个出名就行了？都不管名声是好是坏，只要是名人就行了？”

　　“陆程，现如今的社会就是这样！大家只看你的名气大不大，哪管你的道德高不高尚！我呢，一个女人经营着这家心理诊所，没名气人家甩不都甩，所以我才会打你的主意！”傅涓看了看自己交叠的双手，又抬眼问道：“陆程，你是不是觉得我也落入俗流之中了？”

　　陆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直接问道：“那么，需要我做什么呢？”

　　傅涓一听这话立即眉开眼笑地说道：“哎呀，你可以什么不都不用做，我呢，会在诊所里为你留一间办公室，但你只是挂名而已，你要有空想过来的时候就过来看看，要不想来你也可以不来！反正人们都知道专家都是很忙的！”

　　陆程没想到这样也行，这对他也是举手之劳，再说师姐已经放低姿态这样求他了，他自己本身对心理治疗很感兴趣，于是他点点头答应了。

　　“太好了！”傅涓高兴得忘形地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说道：“来吧，陆医生，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办公室。”

　　傅涓像是早有准备一样，将陆程带到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陆程四下看了看，觉得很满意，他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于是开口问道：“对了，我也不可能一个病患都不看吧，患者是你来安排呢还是我……”

　　“我先为你筛选，然后你自己选择，时间也由你来安排！这总行吧！”傅涓为了留住陆程，可谓是什么都愿意妥协。

　　两人正说着时，一个助理模样的人走进来，对傅涓说道：“傅医生，那个小女孩和她妈妈又来了，这次安排哪位医生来接诊啊？”

　　傅涓兴高采烈的脸上立即黯了下来，她垂头说道：“好了，你先出去吧，我来安排！”

　　“是很麻烦的患者吗？”陆程不经意地问道。

　　傅涓看了一眼陆程，眼睛不由得一亮，搓着双手凑近陆程，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陆程立即露出防备的神色，眯着眼睛问道：“我才刚来，你不会就把麻烦的患者交给我吗？”

　　傅涓哈哈一笑，说道：“哎呀，其实要说麻烦呢，还真是有那么一点小麻烦，那个女孩已经上初中了，在学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就是不肯讲话，来我们这里见过好几次心理医生还是不说话，她家庭条件也不是很好，父母是菜市场的小贩，不是那种优越的家庭，我本来想打发她走，可是，她妈妈那苦苦哀求的样子我实在是……”

　　这话倒是打动了陆程，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我就接手吧！”

　　傅涓高兴得不行，这个烫手的山芋算是丢开了，但为了不让陆程觉得后悔，她压抑住自己喜悦的心情，说道：“那好，我把她叫过来！”

　　女孩子被叫进了陆程的办公室，她妈妈等在外面一然担心地问傅娟：“为什么要换医生呢？”

　　傅如热情地解释道：“因为这位是权威专家，放心吧，他肯定能治好你女儿的！”

　　女孩子的妈妈一听这话，立即伸出胡萝卜一样的手，紧紧地拉住傅涓的手握了握，感激地说道：“谢谢啊，太谢谢你了，傅医生！”

　　陆程看了一眼安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女，翻开傅涓塞给他的资料，资料上显示女孩子名字路小西，今年十四岁，是个初中生，在学校与同学发生纠纷，突然追打同学和老师，老师认为她需要心里治疗，所以让她父母将她送到了这间心理诊所。

　　“我叫陆程，陆地的陆，里程的程。以后是你的心理治疗师！你呢？你叫什么？”陆程故意问道。

　　路小西抬起头来，冷冷地看了一眼陆程，却并不答话，然后又垂下了头，盯着自己的双手看。

　　陆程知道这个小丫头是在跟人较劲，她用沉默来抗挣，她不肯说出心底的秘密，像她这样的年纪也许开始对大人们有了不满，所以她才会选择这种方式来对抗，大人们越着急地追问她她就会越沉默，她是故意的！

　　陆程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亲切地问道：“路小西，你要喝水吗？”

　　路小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依然不说话，陆程有意思挑衅她，刚刚明明还在问她的名字，现在却能叫得出全名，他耍的小花样让有路小西想要抗拆穿的冲动，可是她还是忍住了，我就是不说，看你们能把我怎样？

　　“路小西同学，你真的没有话要跟我说吗？”陆程喝了一口水说道：“要知道，你不说话我的工作会更轻松，你父母照样要付钱给我哦，你不觉得这很亏吗？”

　　路小西又抬头看了陆程一眼，眼里明显表露着微愠的情绪，但仍紧闭着嘴唇。

　　陆程笑了笑，不再询问她，只是静静的翻着资料，两个人就以这样的方式僵持着，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正嘀嘀嗒嗒地奔赴着。

　　路小西偶尔偷偷抬眼看一看陆程，没想到这位不负责任的医生真的就不再问她了，她心里暗生闷气，气鼓鼓地窝在座位上，一动也不动。

　　直到过了看诊时间，陆程才慢悠悠站起身来，送他的小病患出去，路小西的妈妈一直等在外面，一见陆程就着急地问道：“医生，怎么样了？”

　　陆程看了看她，挑挑眉故意说道：“我看治疗效果还不错，你再带着她多来几次应该就没问题了！”

　　路小西一听这话立即抬起头来，一双怒瞪向陆程，忿然道：“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哪有治疗啊！”

　　路小西的妈妈听到女儿开口说话了，一时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当然也没听明白女儿话里的意思，她拉着陆程的手一个劲地感谢道：“哎呀，谢谢你啊，专家就是专家啊，真是不一样啊，小西才让您看了一次就开口说话了啊，太感谢你了！陆医生！”

　　“妈－－”路小西在一旁不满地叫道，路小西的妈妈却不理会女儿的叫唤，开心地笑着继续说道“哦，对了，你也姓路哦，孩子她爸了姓路！那以后孩子叫管你叫叔叔吧！”

　　“可是，此陆非彼路啊！”陆程得意地冲着路小西笑了笑，说道。

　　妈妈套近乎的那副样子让路小西觉得很丢脸，她恨恨地瞪了陆程一眼，跺了跺脚向外面跑去，路妈妈忙匆匆跟陆程告别追着女儿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