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天一地的一对雄雌
草根佳人 | 作者:看似清纯 | 更新时间:2017-05-05 03:5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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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一天一地的一对雄雌
花有道没有喝酒,却是说了大半天的酒话。难得他有这么个坦白自己灵魂的机会和勇气,难得他能够放下那个局长的威严和架子**裸地展示他的更为真实的面孔。他之所以想放下那个架子倒倒苦水,是因为他觉得太憋闷了,而这个憋闷不发作出来他就会被活活地憋死。
这些年来,眼瞅着自己的同僚们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惟有他守着一个既没权又没利的民政局长的虚位置做傻子,他实在是憋坏了,那个心理上的不平衡是怎么也憋不住了。仕途上怎么忙也跨不到那个副市级的门槛上。钱途上怎么弄也跨不进那个百万小富翁的圈子里。这使他越混越泄气越混越沮丧越活越觉得没味道。
他在妻子和女儿面前很少表白自己的心迹,很少说真话说实话说人话。但是今天却要把那心中的委屈一股脑儿地倾泄出来,对着自己的闺女来个一吐为快了。其实,他的潜意识那是很清楚的,那就是要以自己的现身说法,来进一步指点女儿的人生,使女儿真正地感悟人生,感悟市场经济,使女儿在人生之旅上避免他的坎坷和尴尬。
“爸爸,您太悲观了。悲观得有些吓人。您的那种感觉我一点都没有,不仅没有,我还觉着挺知足的呢。和那些下岗的工人比,和那些一年到头连二百块钱的基本保障金都拿不到手的穷人比,我们应该知足了呀。”
花澜不知道一向正经而威严的父亲哪来的这么多的憋闷和委屈。她觉得父亲的这些憋闷和委屈有点莫名其妙,有点不可理解。她不明白一个月拿着两千块薪水,银行里有着五六十万的存款,住着一百三十平米的大宅,出入全有公车代步的堂堂的民政局局长的爸爸竟然还会有那么多的憋闷和那么严重的心理不平衡。如果所有的政府官员们大小局长们都和父亲一样饱受着这种憋闷这种委屈这种不平衡的折磨。那么老百姓还怎么活呢?老百姓还有什么指望呢?
“和谁比?我为什么要和那些穷工人们去比?我是什么人?我担的是多大的责任我出的是什么力?凭我的本事和能力我为什么要去和他们比?”父亲突然被女儿的一句话勾起了火气,又要发威风了。
花澜一看父亲变了脸,不敢再往下对话了,赶忙刹车,站起了身来:“爸,就此打住。我要走了,报社里还有个会呢。”
“先别走。你干爸干妈上午打电话到处找你没找到,他们叫你下午到他们家去一趟。他们在香丽湖度假村给你和阿丹买了一套房子,叫你去看看。”花有道说。
“爸。以后再说吧。我这几天正忙着呢。”花澜有意地要躲避她的干爸干妈了。
“混账话!你有多忙?那是给你买的扇子,就那么不经心哪?我跟你说小缘缘,你可别跟你干爸打哈嗡,你可知道他那个驴脾气。”
“爸,我实在是太忙,不能去,你给他回个话就行了。”
“放屁!我给你回个话?你好大的脸面呀!就不怕你干爸笑话呀?我可警告你,鬼丫头,你和阿丹的这个婚事是铁定的!你休要给我耍那些花花肠子!下午看房子去,再忙也要去!你要是敢不去,可不要怪爸爸动脾气!”一说到女儿的婚姻大事,花有道便加倍地威严,那份威严就是阎王也要低头。
终究是害怕父亲的那个威风,花澜不敢再出声了。
燕子山山北脚下有一个依山傍水的别墅小区,叫做燕子岭美园,是重山地界上最高档次的住宅小区。住在这个别墅区的全是重山城里的巨富商贾和达官贵人。这几年有心的重山人搞了个重山富豪排行榜,根据富豪们的总资产排出了十户最有钱的人家。
这十户人家几乎全住在这个别墅区。其中曹平贵位居排行榜第八位,简称曹八,因此,曹平贵一家自然而然地也选择了这块显示身份和地位的风水宝地做为栖身之处。花销五百多万在小区里买了一套四百多平方米的带有私家花园和车库的欧式别墅。煞是气派。
今天下午,曹平贵一家人都没有出家门,都在等着花澜的到来。花澜的到来几乎成了这个家庭天大的喜事。那份热情那份亲情那份吁长问短的寒暄,直叫花澜手足无措。
“我的宝贝妞妞,自打毕业回到重山,你这是第三次光临干爸的寒舍呀。我的宝贝妞,你是成心要把你干爸干妈晾成干鱼呀,嗯?哈哈哈……”
花澜刚刚在客厅里的大沙发上落座,曹平贵便亮开了宏宏亮亮的大嗓门,亲亲热热地吆喝起来。这曹平贵是个平而又贵之人。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一眼瞅上去颇有点大唐开国将军尉迟敬德的模样。那相貌在算卦仙说来是个倒发的棺材头。整个的脸盘子上窄下宽,脸色如锈铁一般地粗糙。两眼暴突异常,是地道的曹家祖传死鱼眼。
一双粗大的扫帚眉如悬在眉框上的两团浓浓的黑漆疙瘩。一个大大的悬胆鼻子横空出世,两个颇大的鼻孔一边能塞进一个玻璃球子。那悬胆鼻下的四方大嘴,稍一咧开便成了一个很大的无底洞。洞口乱糟糟地扎煞着几颗长短不齐胡乱扎堆的玉米粒子一般的油黄大牙。
他的这副尊容,曾使当年给他看相的那个算卦仙差一点惊得跌了眼镜架子,当场就送了他八个字,道是:平贵平贵,贵而不平。说他是个正儿八经的晚发贵人。这曹平贵原本是个浑身土腥子气的粗糙货色,这些年虽然发了财有了钱,但那身上的土腥气,非但未见半点衰减,倒是愈发突显出来,愈发给人一种浑身披金挂银穿着高档西装戴着瓜皮帽脚蹬方口布鞋的土地主感觉。
“听听你那个嗓门,孩子一进门就没头没脑地吆喝,就不怕把孩子吓着了呀?”夫人梁采玉笑吟吟地从厨屋端出来一盘切得极见刀功的著名老重山蜜瓜,柔声甜语地招呼着花澜:“来,澜儿,先吃块瓜,凉爽凉爽。”
梁采玉是个非同一般的漂亮女人。是那种叫人看上一眼就再也难以从眼里抹去的女人。高贵典雅雍容华贵,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大家气一种富贵气。虽然已是上了五十岁的人,但那白净的肌肤依然嫩得含水带露极富*。那一双眉眼的尾部竟然看不到多余的一波一折。乌黑油亮的秀发盘在脑后,窝成一个高贵的发鬏,亮眼一瞅,活脱脱的一个半老不见老的月中嫦娥。这是个极其讲究品位的女人。那穿戴打扮很是讲究恰到好处。她当年曾是临平县城小剧团的演员,那貌相那扮相那音色曾是小县城里的一绝,人称梁美人。
这一粗一细的两个人物,这一天一地的一对雄雌,竟然能住在同一个屋顶下,竟然能扒拉同一口锅里的饭,竟然能睡在同一张床上,你道这是上苍的恶作剧还是命运的阴差阳错?这是不是也是一种澜分?这世上的很多事真是无法去解释,无法说个明白。花澜从小到大就有一种强烈而奇异的感觉,每每走进这个人家,她便有一种进了土匪窝的感觉。曹平贵俨然是一个占山为寇的山大王,而那美貌的梁采玉就是那山大王从什么地方的一个大户人家里抢掠来的压寨妇人。这个强烈而奇异的感觉,从她毕业回到重山之后愈发强烈起来。她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是弄不明白,到底是谁用了什么样的伎俩把这一双身世人品和档次如此悬殊的男女硬是撮会在一起的。
“来来来,妞妞,吃呀吃呀,再不吃可就没有啦。这是正宗的老重山蜜瓜,市面上根本看不到的,我是花了大价钱硬是叫他们从地里直接送过来的。三十块钱一个瓜呀。我知道我的宝贝妞妞就是爱吃这老蜜瓜呀。来来来,吃呀,快吃呀。”这曹平贵一边招呼着花澜一边把那一块又一块的西瓜往嘴上抹,一哧溜一块,一哧溜一块。客人还没有动嘴,一大盘子西瓜已经被他哧溜了一大半,瓜皮胡乱地堆满了茶几。
“你呀你,怎么都改不掉那个土包子气。就不会文雅一点呀?也不怕孩子笑话你。”看着丈夫的那个吃相,梁采玉颇显尴尬地笑着,一边说着一边用餐巾纸为丈夫拭去嘴角上残留的血红的瓜肉。一对老夫老妻的柔情蜜意好不叫人眼馋。
“妈呀,老爹一辈子图的就是个痛快。你就由着他吧。都是自家人,讲那么多熊规矩干什么。”曹丹替父亲打圆场了,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块西瓜递给花澜,“澜姐,你吃呀。”
花澜吃着蜜瓜,一边吃一边却在盘算着怎么才能尽快地脱身。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你那个局长爹这些日子又忙乎啥哩?嗯?怎么连我的门都不登了?”曹平贵抹了一把嘴,叼起一支万宝路,一边吞烟吐雾一边问花澜。
“他还是那么忙。一天到晚不沾家。”花澜说。
“熊鸡?巴忙哩!忙乎个尿呀?我*的真是服了他了。没日没夜吃屎扒粪地抢着忙乎,不就是一个月不满二十张的老头票么?有啥尿意思哩。”
曹平贵开口就动粗,想怎么咧就怎么咧,想怎么哧就怎么哧,全然不把花澜当外人。
“你能不能文明一点?听听那个语言,像个做老人的么?”梁采玉不高兴丈夫的满嘴粗话,又出来教育丈夫了。
“不是我说他,妞妞,你那个爹呀,我看是真没意思。白活了五十多岁。到如今就是睡不醒!你说说他恋的个什么?就图听着人家叫声局长耳朵眼顺溜?我早就跟他说,叫他退下来,跟着我干,我不光给他干股给他分利,月月还给他个万儿八千的薪水,他可就是啃着块骨头不松口,咬着个屎橛打滴溜。有啥意思么?嗯?你说他是怎么个想法哩?你爹这个人呀,虚得很哪。又想吃又怕烫,死要面子活受罪。又想摆那个谱又想装那个君子相,很没意思的人呀。”
顿了顿,端起杯子喝了几口茶水,清了清嗓子,意犹未尽地继续批判着他的老朋友,“我跟他不一样。我*讲的是活个痛快。怎么痛快怎么来,怎么实惠怎么来。什么面子不面子?那个*面子值几个钱?人生在世混喝混吃凭的啥哩,不过就是个文武之道么。一个文道一个武道么。
如今这社会凭文道早就不行了。要想混出个样子来必须凭武道。你看你干爸,大字不识三箩筐,文道那一套要啥不会啥,可咱照样过这富贵的日子!凭的啥呀?凭的就是这个武道呀!啥叫武道?就是一个贼胆呗!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只要有个贼胆,那就没有干不成的事!你信不信,妞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