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月明 21.阴魂不散

　　周日。

　　周祈雨是被手机震醒的。她看了看显示的名字，继续懒洋洋地躺下，接起了电话。

　　“喂——”

　　“周大，都日上三竿了，还睡呐？”秦园园苦笑不得的话从听筒里传来。

　　“你懂什么？不睡懒觉的人一点都不尊重周末！”周祈雨嘟囔。

　　“好好好，那你已经睡了懒觉了，快起来吧！我知道有一家狗刨烤肉特别好吃，陪我去吃呀！”

　　“狗刨烤肉？”周祈雨重复了一遍，果断道：“不去！上次去吃过了！我点了一碗拉面，结果给我来一碗方便面？我还不如去超市买呢。一碗就要30多元？可怜我的血汗钱！”

　　周祈雨说着说着，困意来袭，连忙挂了电话，继续沉入甜甜的梦乡。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周祈雨起来洗漱一番，打开手机的时候，上面居然有10条短信。

　　八条是秦园园的，还有两条是联通的。

　　“周祈雨！睡醒之后回我电话！”

　　“或者随便吃什么吧，除了狗刨烤肉，都可以。”

　　“我们去看电影吗？你想不想看电影？”

　　“你这蠢猪不会还在睡吧？”

　　“再不回复我我就给你打电话了！”

　　“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在开初中同学会，你来吗？”

　　“喂！”

　　难怪一直想把她约出去，原来阴谋在后面。周祈雨了然地笑了笑，然后就翻到了联通的欠费通知。

　　又欠了一百多……周祈雨只能用一个狰狞的表情来表达她的忧伤。

　　刚在网上充完话费，秦园园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祈雨，你出来吗？”

　　周祈雨摇，发现秦园园看不到，补了一句：“不出来。”

　　“为什么啊？他们都很久没看到你了，你每次都不来。”背景里有很喧闹的人声，周祈雨隐约听到班长在那里吼“把周祈雨给我叫过来”。

　　周祈雨叹口气：“每次同学会不到的人这么多，也不差我这一个。更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不在的。”秦园园刻意压低了声音，话音刚落就听到一群男生在旁边吼：“段旭林，喝一个！”

　　秦园园尴尬无比，沉默了半晌才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吗？”

　　“我好不容易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别让他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秦园园，当我求你。”周祈雨说到最后，有些哽咽。她不知道电话的那头，秦园园的表情是什么，也不知道段旭林怎么会想到突然来参加同学会，更不想去知道，聚会上的人是怎么满怀感慨地回忆当年，或是杯酒泯恩仇。她周祈雨，这辈子什么都不会，唯一学会的求生技能就是逃避。逃得越远，就越不会受伤。

　　“为什么你不能把这次见面当做一个契机呢？一个你们可以继续的契机，或者放下的契机。”

　　“五年前我就试过了，可是没用的。”周祈雨想到五年前的自己，没了表情，“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挂了，再见。”

　　同学会？她周祈雨去过一次，所以这辈子再也不想去第二次。

　　高考之前，初中班主任跑到住读部来为他们加油鼓劲。那时候段旭林在，秦园园在，董婷婷也在。

　　班主任让我们高考后办一场同学会，每个人必须到场，并挨个地要每个人保证，周祈雨自然也是点了头的。

　　可是那场同学会，她还是失约了。听说失约的，还有段旭林。气得班主任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俩QQ给拉黑了。

　　直到大一暑假，她终于去了一次。听秦园园说，段旭林可能也回来。周祈雨本来说不去的，但觉得过了一年多了，自己可能可以放下了，所以在百般挣扎后，她还是想去这一趟，尝试着像见朋友一样见见段旭林。

　　可是段旭林没来。听说本来是要来的，后来又临时不来了。

　　周祈雨猜想，是不是临时才知道她来参加了。

　　坐在圆桌上，周祈雨有些尴尬。她不经意地用双手撑着凳子，耸着肩，掩饰自己的局促不安。董婷婷却在这时小声说了句：“我知道段旭林为什么没来。”是看着周祈雨说的，旁边的蒋锐连忙问为什么，董婷婷凑在蒋锐耳爆不知道说了什么。

　　周祈雨心里突然一下子就火了。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朋友之间谈论的话题，她也没了参与进去的兴趣。她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所有人都仿佛知道她的秘密，跟看笑话似的看着她。

　　一顿饭下来，周祈雨如坐针毡。饭后娱乐活动还没开始，周祈雨就借口家里有事，匆匆告辞了。

　　走在灯火辉煌的商业中心，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周祈雨突然不知道该去向何方。她以前有段旭林当指引，现在没了，而且发现，那个指引只是一个骗子。周祈雨穿着一身白色的布裙子，裙摆是一圈镂空的图案。明明打扮得很精致，却只能狼狈到落荒而逃。

　　段旭林心里很得意吧？不知道他跟董婷婷说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是不是也跟看一个笑话似的？

　　周祈雨突然无比厌恶这样一个人。她是不是瞎了眼了，竟然喜欢他喜欢了六年？而且作为一个女生，她周祈雨都敢于尝试放下，敢于像个朋友一样去见面，他段旭林一个大男人，却扭扭捏捏，推三阻四。

　　呵呵。周祈雨在心里冷笑。她直到现在才看清这个人，真的好傻啊……当年的自己。

　　都是大骗子。

　　突然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周祈雨疑惑着，点了接听。

　　“喂。好久不见。”

　　她心跳漏了一拍。像是和煦的春风，突然拂过花丛，撬开了含苞欲放的花朵，“啪嗒——”。虽然多了几分沧桑，但这个声音，她做梦都记得。

　　有一天，这个声音对她说：“同学，请问你旁边有人吗？”

　　有一天，这个声音对她说：“帮我叫下秦园园吧。”

　　有一天，这个声音对她说：“挽住我的手。”

　　有一天，这个声音对她说：“周祈雨，高考加油。”

　　今天，此时此刻，在电话里，这个声音像一束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穿过密不透风的树叶，照进了周祈雨的灰色世界。他说：“喂。好久不见。”

　　“嗯。”周祈雨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摆弄着自己的衣服，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是段旭林。”

　　“我知道。”

　　“过得还好吗，周祈雨？”

　　“还行吧。”

　　“来参加同学会吗？”

　　“不了。”周祈雨听到电话那头旁边同学的哄笑，心下了然。

　　“我来接你。”段旭林沉吟片刻，说道。

　　“不用了。”周祈雨有一瞬间的晃神，段旭林什么时候说话变得这样霸气了？他真的还比她小三个月吗？这五年他经历了什么？

　　挂了电话，她也不知道她刚才说了一些什么。但心想段旭林应该不会再找她了。大概，又要被罚酒了吧。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这么损的大冒险，估计不是董婷婷就是秦园园。

　　周祈雨放下手机，躺在，闭上眼睛，什么也没说。心里跟有千百只蚂蚁在爬似的，又痒又痛。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个人，大概这辈子，她也就栽在他手里了吧。

　　她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却仿佛听到有人。

　　周祈雨疑惑，听到奶奶在外面答“来了”。

　　然后不一会儿奶奶就进来了，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她道：“祈雨，快起来，有个男同志来找你。”

　　男的？她周祈雨不是很少跟男生接触吗？她有些傻眼。

　　“他有说叫什么名字吗？”

　　“噢，他说他叫什么林，是你初中同学。”

　　“……段旭林？”周祈雨小心翼翼地试探。

　　“应该是这个名字，你快起来换好衣服出去看看吧，我请他到客厅坐了。”说完这话，奶奶就关门出去了。

　　周祈雨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回事？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偏偏跑到她家里来让她不自在。但还是慢悠悠地起床，找了件色的连衣裙穿上。这裙子是她在网上淘了好久才淘到的。

　　她对着镜子梳了梳披散的头发，去卧室里的卫生间洗漱了一番。这才走到客厅坐下。

　　段旭林已经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奶奶给他泡了杯茶，他时不时地端起来浅尝一口，然后阅览着她家今天的报纸。

　　周祈雨看着他的模样，心里有些疼。段旭林本来就瘦，现在更瘦了，一张脸硬是把棱角给瘦了出来，不过看着也更稳重了，不再像是当年那个一说有好处，就赶紧笑着答应的小男孩了。

　　不过不要脸程度……还是没有变化。谁允许他乱动她家报纸的？周祈雨再也不想像当年那样傻，把段旭林捧手心里捧着。所以她站起来就把他手上的报纸扯掉了。

　　段旭林抬起头来，看到周祈雨一脸敌意地瞪着他，连忙举起双手投降：“姐姐，我错了。”

　　这句话周祈雨记得，当初秦园园让段旭林帮忙带饭的时候，他说过。不说还好，一说周祈雨就生气，没有理会段旭林，径直走向了大门，甩了一句“出去说”给段旭林。

　　周祈雨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她终于可以不当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姑娘了。她周祈雨终于也有咸鱼翻身的一天！

　　不得不说，成为老师之后，周祈雨的气质得到了很大的提升，说话做事都有了一股霸气，不再是当年那个为了一个人自卑得死去活来的傻姑娘。周祈雨垂下眼眸，有些恍惚。

　　当年的她是什么模样，她已经不愿意去想——

　　题外话 - - -

　　没有段旭林，周祈雨的生活不过是索然无味的平凡人生，所以我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让段旭林在他们长大后尽快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