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零丁飘泊枯黄叶

　　我在那女子出现之际已经被夺去了所有感官，眼中只剩下那抹单薄的身影。她轻软微濡的声音，略带伤感的眼神，还有，缥缈空灵的琴声。我突然眼前一片漆黑，感觉世间所有的光芒都聚集在那出尘的素黄之上。她略带诧异的眼眸，有些慌乱的神色，还有，尘埃落定之后的释然。我突然有些明白子衿当日对我的纳执着劲源于何处了，脑中一片空白，一时不能理清所有的思绪，心却痛的真实。

　　原来，我还是我，一切都没有改变。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一个梦，一个从别人身上偷来的梦。隐隐意识到自己好像一条奄奄一息的贱狗，已经被主人打得遍体鳞伤，却还无望地期待主人有一天能够回心转意。

　　“噗……”喉头一腥，好像喷出了什么，只是很快就被黑暗淹没，没有了知觉。

　　“问隐！”琚慕卿及时地托住了我倒下的身体。

　　“堂兄……”

　　“秦大哥……”

　　再次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燕无双。燕无双似乎已经倦极，靠在墙上不时的打着瞌睡。墙？环顾四周，只见雕栏玉帘，不时的颠簸，竟是马车。

　　我想呼唤燕无双，却只能徒劳地张开口，喉咙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呼呼”声，干燥的厉害。燕无双只是随着马车的颠簸上下晃着脑袋，却没有一丝要醒的意思。我见她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只能合上嘴巴，看着车顶，数着车骨的条数。

　　脑中清醒的厉害，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忘了何事，想了半响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而期间也没有人进来，我只能强忍不适，安静地等待。突然马车一个剧烈颠簸，我只觉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重重地又落回原处。眨眨眼，一时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过了一会儿才找回意识，才发现燕无双已经醒了。

　　她的眼里藏着一丝新奇，还有惊喜，好似看见了某种好玩的事物。

　　素手抚上我的脸颊，是女子特有的滑腻和馨香。我茫然地看着她，她的表情好似我是她的孩子，温柔得可以溢出水来。

　　“要喝水吗？”她问。

　　我张了张嘴，可是依然不能发声，只能飞快地眨眨眼，示意我要喝水。燕无双“噗呲”一声笑出来，带着初醒的慵懒，竟然美得惊人，让我看直了眼。只是，很快燕无双起身让随行的仆从伺候我的饮食，又唤了那日英挺的公子来为我把脉。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原本就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一时怒极攻心，缓过来就好了。十五，你竟然整整昏睡了七天七夜，真不知道该说你太有能耐还是说你太无能。”英挺男子有些调侃地说着。眼睛虽看着我，却一个欺身走到燕无双处，环抱着燕无双。

　　燕无双本在准备水果，自然而然地喂了英挺男子一块后，又低头忙自己的。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英挺公子似看懂我的心思，只是了然的一笑却不解释。表情好像在说：以后你就会习惯的。

　　我喝了水，又喝了药才算真正清醒过来。靠着马车，吃着燕无双亲手喂的水果，百无聊赖。车里来了一个清秀可爱的小少年，一直在我耳边唠叨，解释那日之后所发生的事。一边说一边耍无赖，要燕无双喂他，活脱脱一个奶娃子。

　　原来当日我吐血昏倒之后，戚诗天等人一阵忙乱，只是未等他们有所行动，子衿早已上前抱了我离开把我交给燕无双。后来谣言四起，大家虽然知道那女子非我，只是子衿掳了我却是有目共睹，早把我归到邪教同谋了。

　　年轻公子说，当日的大会就像炸开了锅一般，热闹的不像话。戚诗天等人在找我，陆熊在找我，江湖上的所有人都在找我。隐神宫虽然不好对付，但秦玉却不是什么难对付的角儿，不过一介书生罢了。子衿能够不顾武林中人的看法，见我昏倒忙抱了我离开，自然与我关系匪浅。如此一来，找到我，找《龙吟九天》就容易多了。

　　我轻笑，好像在听一个武林笑话，却并不以为自己是那个笑话的主角。我寻寻觅觅，厌弃官场的虚与委涩以为江湖才是我的归宿，却不知，那不过是另一个漩涡罢了。天下之大，何处可以容我？满心只求寻一个僻静的地方，平静地度过余生，却不想母亲一纸绝笔将我重新推入漩涡。

　　重逢子衿，虔心送上自己最后的寄托，不料只是另一个游戏。

　　“十五兄，怎么样，有没有感觉热血澎湃，豪情万丈？”年轻公子说完后得意地问道。

　　“热血澎湃，豪情万丈？”我疑惑地问道。

　　“是呀是呀，隐神宫宫主诶，神话般的人物。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他一脸好奇。

　　“好了，二十一，你十五哥哥累了，不如去老大那儿转转吧，啊？”燕无双有些无奈地推搡着年轻公子。

　　“娘子，你怎么忍心把我推入狼窝虎，哦，你真是伤透了我的心。”年轻公子听了燕无双的话，一副西子捧心状，夸张地说道。

　　“今晚我要进老大的房，你别跟来。”燕无双见怪不怪地说道。

　　“什么，你今天又要去老大的房，我不干啦！这个月都几次了，娘子好歹也要可怜可怜我。想我芳龄十六，花容月貌，白日娇憨可爱，夜晚尽心尽力，娘子何以如此负我？呕，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娘子，你真的好残忍好残忍，呕，好残忍好残忍……”

　　话音未落，燕无双就抬手拉了帘子，对着车外喊道：“三儿，快把桂花糕拿来，你弟馋得厉害。”

　　“娘子……”年轻公子一脸惊慌，好像遇到什么恐怖的事情。

　　“乖，你三哥很快就来。”燕无双安慰道。

　　“哎哟，俺的娘诶，这下子要完了。”年轻公子哭丧着脸。

　　果然，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飞上马车，一手提了二十一，不理会二十一的哭爹喊娘，潇洒地离开了。我感觉自己好像看了一场闹剧，却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什么角色。

　　“现在感觉怎么样？”燕无双放下水果，问我。

　　“很好。”我答道。

　　“可以听我讲一个故事吗？”燕无双笑的一脸温柔。

　　“反正无事可做，不如卖你一个面子。”我挺了子，表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

　　“虽然我有众多相公，可我只爱过一个男人。”燕无双说道。

　　我一挑眉，示意她继续。

　　“与他相遇应该算是命中注定，因为当时他是这个武林的主人。我喜欢江湖，无关它的美丽与丑陋。只是因为它是一个公平的舞台，英雄不问出身，没有与生俱来，没有理所当然。女人是一种虚荣的生物，喜欢强宅更喜欢那种高不可攀的强宅对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有一种病态的执着。当然，我也是这么一个人，我陪伴在他身边将近十一年，可是却在第十一年，我却选择了背叛他。”燕无双的眼中闪着美丽的光芒。

　　“为什么？”虽然我听不明白，却还是配合地问了一句。

　　“十五或许还不懂女人，也不太能够知道女人的想法，他也一样。若说这世上还有一种人能够拒绝我，那么这种人就是不正常的男人。”燕无双看着我，好像在指责我一般。

　　“哪种人？”我避开了她的眼睛。

　　“喜欢男人的人。”燕无双直直地看着我。

　　“然后呢？”我问。

　　“很不幸，他就是那极少数中的一个。”燕无双的目光变回温柔，闪着岁月沉淀后的华丽：“我甚至用尽了办法，当时的我算得上有些丧心病狂，所有下流的招都使出来了，却还是不能阻止他对另一个人的痴恋。我不甘，就是那么一个平凡的书生，抢了原本应该属于我的幸福。所以，我决定要报复他们两个，我与他们的义子联手亲手杀了那对贱人。”燕无双笑的惊艳，眼中却一片空茫。她的声音是女人中少有的沙哑，声线低缓美丽，却让我心不由一紧，不由全身打颤。

　　“即使，我知道那个书生也是被迫无奈，我却还是将他片片凌迟，看他血竭而死。只是我始终不忍心亲眼见我心爱的人在我面前死去，所以我把他交给了他唯一的义子。”燕无双的脸上竟然隐隐出现了疯狂的神色，虽然她还在努力地笑。

　　“可是，那个义子竟然将他活活煮了，亲眼看我喝了之后才告诉我如今我真是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哈哈，我当真把他吃了，与他合二为一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骇极面上却仍保持平静。眼前的燕无双已经她漫长痛苦的回忆中，随时有发作的可能，我初醒，身体乏的很，定然不是她的对手。

　　“十五，吓着你了吧？”燕无双好像突然从梦中惊醒般，温柔的问我道。

　　“过去的事何必执着，眼前大千世界，享受未来才是明智之选。”我不动声色。

　　“人人都如此说，如果世上的人当真只想着未来和眼前人，那些已经成为故人的人不会太寂寞了吗？冰冷黑暗的地下，若是我也忘记了他，那么这个世上还有谁会记得他？孤寂的长埋尘土中，世上的人都遗弃了他，再没有一个人念着他，为他见证他曾经的爱恨情仇。后人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他的风流不羁，那么，他该多么伤心啊。”燕无双毫无预兆地掉下泪水。

　　弄堂：有些词因弄堂个人喜好和文中需要，被弄堂擅自修改，若有考生在看，请多动手翻看字典，别误看误信。如：神子，应为神祗，只是“子”是对古代男子的尊称，弄堂偏爱“神子”。飘泊，应为漂泊，可是叶子适用“飘”，所以弄堂擅自改字了。不一一举例，还请各位能够原谅弄堂的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