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深深 035 步步相逼

　　“劳婶娘惦记，不过侄女历来喜静不喜动，祖母、母亲、婶娘和诸位太太都在这里听戏，我想陪着诸位。”恭谨一笑，蓝如瑾转向太守佟太太，“听闻佟太太最会听戏，今日的正本是《煮海记》，还请您指教，这本剧里是不是有个人叫张羽？”

　　佟太太是城里有名的戏迷，亲朋家谁家听戏都不忘请她，她也真是爱听会听，讲起来头头是道，此时一见蓝如瑾相问，立刻喜上眉梢，根本没注意到一旁张氏面上的不豫之色，噼里啪啦讲了起来。

　　“要问别的我兴许不知道，不过这《煮海记》我可听过好几个班子的本，如今就差庆霞班的了。这个戏呢，讲的是有一对金童玉女投生人间，一个化作了东海龙女叫琼莲，一个化作了海边书生叫做张羽……”

　　蓝如瑾便很感兴趣地问：“张羽是书生么，似乎听谁说过他是樵夫来着……”

　　佟太太一听蓝如瑾是个略懂的，越发来了谈性，身子前倾开始解说：“说他是樵夫也对，看本子不同罢了，故事大体就是那样，只不过有的本子里他是弹琴的书生，有的本子呢，他就成了吹笛的樵夫。但是旦角是不变的，扮的全都是东海龙宫的龙女。”

　　“哦，原来如此。”蓝如瑾恍然，又问，“还请您指教，除了张羽身份不同，各家戏班唱这出戏还有不一样之处么？”

　　佟太太越发笑逐颜开，立时打开话匣子，从本剧的各个本子讲到各家戏班的优劣，乃至名角们唱腔细微处，一点一点如数家珍地念叨着，一时将厅中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蓝如瑾含笑听她讲说，眼角余光扫到品露蹭进屋来，站到婶娘张氏身后低语了几句，张氏脸上原本的焦急就褪去，重新带了笑。

　　蓝如瑾心中一凛，她这是又起了什么心思？

　　佟太太仍然兴致勃勃地讲着：“……说起这煮海的三件法宝呢，各家本子里也是不尽相同，我记得东昌府那边有个班子，唱的是铜锅、铜勺和铜钱，咱们城里长生班唱的就是金锅、银扇和铁勺……”

　　婶娘张氏带着一脸关切从座位上站起，径直朝蓝如瑾这边走来。

　　为了听戏方便，厅堂里东西北三面摆了一圈桌子，各位太太坐在桌后都能看见南面戏台，若是有人走动，就沿着桌子后头留下的通道行赚不会打扰到别人。然而张氏此时却直接绕到桌前，穿了大半个厅堂朝对面走来，立刻吸引了全屋人的注意力。

　　就连说得眉飞色舞的佟太太都停了一停，诧异看过去。

　　张氏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蓝如瑾身爆蓝如瑾只好站起相迎：“请问婶娘何事？”

　　张氏一脸疼惜之色，做出压低了嗓子说悄悄话的样子，声音却让周围人都能听见：“刚才听品露说你身子不舒服，所以才不能陪姐妹娩园子？唉，听婶娘一句劝，不舒服就别强撑着了，赶紧回去休息吧，今日来的都不是外人，没人会挑你眼。”

　　蓝如瑾看向品露，品露连忙低了头做恭谨状。

　　方才她未曾邀得蓝如瑾入园，如今换了张氏亲自前来。不管是回房休息还是陪客游园，总之都会穿过花园，都会路过那歇脚的亭子。

　　打得好算盘呢。

　　一旁秦氏已经听了分明，真的着急起来：“瑾儿你哪里不舒服？”

　　张氏不等蓝如瑾反驳，连忙说道：“嫂子你看瑾丫头的脸色，比刚才苍白了几分，可真是强撑呢。”

　　秦氏就仔细看女儿的脸，关心则乱，还真就觉得蓝如瑾脸色发白，不禁更加着急。

　　蓝如瑾忙安抚她：“母亲安心，我好好的没事。”

　　张氏提高了声音：“瑾丫头别撑了，品露都已经告诉我了，你刚刚说身体不适不能陪几位游园。既然如此就该回去好好歇着，陪长辈们听戏虽是你一片孝心，但我们怎能安心呢？”谆谆劝慰，满脸关切。

　　话说到这里，来做客的佟太太卫太太等人自然都苦劝蓝如瑾回去休息，纷纷开口。

　　事已至此，若是强辩自己没事已经不可，否则不陪诸位游园就说不通了。蓝如瑾看得分明，张氏眼底闪过得意之色，品露嘴角也隐了笑。

　　笑？一会可别哭。

　　我不去园子，只是不想亲眼见那龌龊脏污，又不是怕了你们！

　　“多谢婶娘关怀，侄女这就回去休息。”盈盈福身谢过张氏，蓝如瑾笑着与祖母和客人们道别，领了丫鬟准备离开。

　　秦氏不放心，要亲自送女儿回去，张氏拉了她的胳膊耳语：“让品露跟了去吧，她很妥当的。客人这么多，嫂子毕竟是侯夫人，走了不太合适。”

　　秦氏犹豫，蓝如瑾笑道：“母亲若是不放心，让孙妈妈陪我回去即可，您且安坐陪客。”说罢朝孙妈妈看了一眼，转身绕出厅堂后门。

　　孙妈妈会意快步跟上，张氏这边品露也急步跟出。目送一行人身影转过屏风不见，张氏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坐到秦氏身边招呼客人们吃茶。

　　柳丝低垂，青石小径，蓝如瑾扶着青苹的手慢条斯理走着，并不着急回去。

　　品露却有些吃不住，觉得蓝如瑾走路太慢了，笑着赶到前头几丈远，一边左右张望一边回头笑：“三姑娘您看那边是不是大姑娘她们？哎呀风筝放起来了，越来越高呢，我们也去看看吧？”

　　不远处高大假山与树木交错，一只蝴蝶风筝飘飘摇摇飞起来，渐渐高过山顶树冠，朝着碧蓝天空飞舞而去，五色翅膀翩翩随风扇动。

　　“确实很好看。”蓝如瑾索性站住脚，眯了眼睛朝天空张望。

　　品露连忙跑过来劝道：“三姑娘走近些看吧，站在这里不过瘾呢！要我说您不如自己放一个，将霉运啊病气啊全都放出去，接下来一整年都平安呢。”虽是笑眯眯的，但声音里的焦急却显露出来。

　　怕我不过去误了你们的事？蓝如瑾暗笑，只管不动声色站在那里眺望。

　　青苹却柔声劝道：“品露姐说的有理，姑娘要是还走得动，咱们也去放风筝吧？病了这么些日子，正好把病气放出去。”

　　真是个实诚丫头。蓝如瑾在心底叹口气。

　　不远处一个婆子在树丛后探头，又眨眼间消失。品露看在眼里，又劝：“正是呢，三姑娘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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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提到的《煮海记》取自元代李好古杂剧《沙门岛张生煮海》，我自幼听的评剧版本，李忆兰唱腔非常美，是不同于小白玉霜的铿锵婉转的风格，听笛和抗婚两段给我印象深刻，所以一写到戏的情节就写了这个剧。听说还有越剧版，不知道看文的有没有爱听戏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