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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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7(2)
走累了,你就坐上他小跑车的副驾驶,停在红灯前等待的时候,周围提着各种购物袋的女人们会对你投来嫉妒的目光,那些目光滚烫浓烈,就像是翻滚着的火锅红汤一样。他永远会为你开车门,帮你提袋子,请你看电影,或者帮你买下那件你特别喜欢的小裙子,并且还能手拿着星巴克的咖啡自由进出Dior的大门而不被店员拦下来说“对不起请您别把饮料带进店里好吗”。他们看见Neil的表情就仿佛一群打了鸡血的斗牛犬一样,轰然把大门拉开,簇拥着我们俩迎了进去,然后紧接着端茶倒水拿产品样册,手忙脚乱一气呵成。
而我当然记得在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们把目光丢向空气里一个莫名的地方,看也不看我地说:“小姐,拿着饮料请别进店里。”我痛恨这个势利的世界,我真的很想看一看哪天当宫洺端着一碗麻辣烫穿着人字拖走进店里,他们会说些什么,又或者顾里拿着羊肉串一边吃一边在他们店里抖脚是什么样子。肯定大快人心。
我坏着这种怨妇般的心理坐在Dior的黑色沙发上,一边喝着我手里的香草星冰乐,一边看着Neil正在试穿他们09春夏的男装衬衣。
“这件好看么?”Neil回过头来问我,此刻站在镜子前面被头顶柔和的灯光笼罩着的他,看上去和我手里那本画册上的模特没有任何区别。我看着那件衬衣上复杂而又阴柔的蕾丝花边和衬衣袖口上繁琐的金丝滚边,说:“挺好看的,如果再配一双高跟鞋的话,我都能穿着去参加晚宴了。多好的一件蕾丝小礼服裙啊,适合你。”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尖酸刻薄得简直是顾里灵魂附体,我不是一个人。
谁让现在男人穿的衣服比我们女人的衣服都还要精细讲究。我多怀念我们父辈时的那个黄金岁月啊,那是一个一件金利来西装就可以笑傲江湖的时代。
“是吗?那我就买这件了。”Neil用他那双被金黄色长睫毛覆盖的迷人眼睛冲我翻白眼,看上去别提多暴殄天物了,那首著名的诗歌怎么说来着,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却用它来翻白眼。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用德国的Sterinbh顶级钢琴弹奏刀郎的《家在东北》一样。
他说完这句之后,他身边一直伺候他的那个“看上去缺一双高跟鞋和十颗水晶指甲”的男店员倒吸了一口冷气,仿佛快要休克般地跑进收银室里开票去了。拿过Neil手里的那件衬衣翻了翻价格吊牌,我也快要休克了,我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喷到那个标着“7980元”的价格条码上。我不由得对Neil小声怒吼:“男人,你的名字叫虚荣!”
Neil轻轻瞄了我一眼,回我说:“林萧,你的名字叫男人。”
我看着他满脸的贱表情,我输了。那一刻他仿佛顾里的灵魂附体,他不是一个人。
不过我看着穿着大T恤和旧牛仔裤的自己,头发蓬松,球鞋边上一圈泥,而我面前的Neil,穿着白色的宫廷蕾丝衬衣,指甲修剪得干净而整齐,睫毛柔软而又浓密,和他对比起来,确实我比较像男人。
此刻,离我们不到一公里远的静安一栋高级公寓大堂里,另一个穿着Dior的美丽尤物,正在反复地企图冲破楼下保安的防线。那就是顾里。
她从Kitty口中打听到宫洺今天在这个新的酒店式公寓里,鬼知道这是宫洺在上海的第几个家。她站在大楼的门口时,抬起头看了看黄金麻石料的建筑外墙,又回过头看了看几百米之外耸立的恒隆I和恒隆II两栋摩天大楼,心里恨恨地叹了口气。
楼下的门禁系统让顾里眼睛发直,和顾源家楼下的门禁系统一样,如果没有楼上住户的授权,她就算钻进了电梯,除了“1”之外,无法按任何一个楼层。
顾里按捺着内心的挫败感,用她动人的微笑,对楼下那个穿着红色门童礼服的小哥说:“这位小哥,能用你的门卡帮我按一下三十三楼么,我是宫洺先生的客人。”
“你绕到大堂外面,按一下宫先生的房间号码,如果您真的是他的客人,他应该会给您授权密码的。”门童小哥的脸在热辣辣的阳光下毫无表情,看起来像是个军人。
顾里冷笑一声,说:“我找宫先生是因为有急事,你们肯定也知道他的性格,如果耽误了,他问起来,我就说是你们的门卫不让我进去。”顾里瞄了一眼门童的胸牌,继续说,“Kevin,你难道没有听过宫先生的名言么,‘如果乌龟看见了你的这种办事效率,它一定会在和兔子赛跑的路上,笑出神经病来。’”
说完,顾里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啪”地甩在门童手里,“这是宫先生的财务官给他的重要文件,中午12点之前必须签字返回,你看着办。”顾里把手叉在杨柳般的细腰上,从包里摸出一副墨镜戴了起来,在太阳下仿佛一个盛气凌人的瞎子。
三分钟后,顾里在门童毕恭毕敬的迎送下走进了电梯,门童小哥用自己的门禁卡刷过之后,帮顾里按了三十三楼,然后恭敬地出去了。
顾里镇定地把那个“财务官信封”放回了自己的黑色Dior包里,那个信封中装着的是我和她上个星期去医院里做的半年一次的固定妇科健康检查的病例。刚刚那个门童随便翻开第一页,就能看见特别鲜明的几个大字:月经正常。
然而,看见宫洺打开门之后,她也许就应该怀疑“月经正常”四个字后面是否需要加上“not anymore”几个字了。她瞬间感觉到了血液倒流冲上头顶快要掀翻天灵盖的那种感觉,她还没出口的“你好”两个字僵死在她白得如同冰雪般的牙齿上。她看见坐在宫洺客厅沙发上正在喝咖啡的顾源——当然,这并不是刺激到她的原因,她愤怒地指着宫洺背后,咬牙切齿地哆嗦了半天之后,问:“你竟然也买了Armani的这款沙发?!”
“事实上,我并不是买了Armani的这款沙发,而是我向达芬奇订了这两套Armani的沙发,所以他们才从米兰运了两套来上海,但另外一套的颜色我看了不喜欢,就没有要,退回他们店里了。不过听说后来被一个女人尖叫着以九五折买了回去。”宫洺穿着一件柔软的白色衬衣,站在门口,像一个广告画册上的模特一样。
“那女人真了不起,要知道,达芬奇的新品几乎都不打折的呢。”顾里脸色苍白,挽救着她最后的自尊。
“是啊,我也就只能拿到七折而已。一个路人能搞出九五折来,真不容易……对了,你找我有事么?喂?”
宫洺疑惑地看着靠在门框上翻白眼的顾里,问她。
我和Neil走出恒隆,坐在门口的喷泉池边上。周围往来着无数提着名牌手袋的年轻女孩子,她们肌肤似雪,全部戴着蛤蟆墨镜,高跟鞋踩得像是在跳芭蕾舞一样高耸入云。她们就像是一张张行动着的活支票,等待着年少多金的富家少爷来把她们的青春兑换成现金——或者等待更有钱的老男人,来把她们的青春兑换成黄金。
Neil坐在我的身边,喷泉溅出的蒙蒙水花在他头顶逆着阳光投射出一道彩虹来,我觉得,整条大街的女孩儿都想做他的女朋友。
Neil把他的两条长腿伸了伸,隔着墨镜看着我,说:“好想找一个男朋友啊。”
恒隆对面刚刚开始营业的金鹰广场上,Gucci的一整面一千三百八十七平方米的巨大广告墙吸引着无数路人回头张望。这是Gucci在中国内地第一家采用品牌创作总监Frida
Giannini最新店铺设计概念的专卖店,这也成为继纽约、罗马、慕尼黑、香港和伦敦这些世界著名城市之后,运用该概念设计的中国区旗舰店。
在它旁边,Bottega Vea门店上方那经典的编织花纹也装饰在大楼的外墙上,让人联想起王菲在机场被偷拍时的灰头土脸,以及她手上拎着的一点也不灰头土脸的Bottega Vea编织手袋。
这就是上海。
它可以在步行一百二十秒距离这样的弹丸之地内,密集地砸下恒隆I、恒隆II、金鹰广场、中信泰富、梅龙镇广场,以及刚刚封顶的浦西新地标华敏帝豪六座摩天大楼;它也同样可以大笔一挥,在市中心最寸土寸金的位置,开辟出一个全开放式的十四万平方米的人民广场,每天需要二百八十个绿化员工来维持修剪的巨大草坪和绿化带,免费开放给全上海的市民,无论你脚上踩着的是水晶镂空的足以购买女人灵魂的Jimmy Choo高跟鞋,还是绿色的解放牌雨靴,都能够在人民广场的公园中央,找到一张周围停满了鸽子的长椅,坐下来谈个恋爱,或者喝杯酸奶。
这就是上海,它这样微妙地维持着所有人的白日梦,它悬浮着天平,让它维持着一种永不倾斜永远公平的不公平。
南湘此刻正坐在人民广场的音乐喷泉边上,周围有很多人在放风筝,有人在滑直排轮,也有人坐在喷泉边上,等待着半个小时一次的大型音乐喷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