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曲之序 第四章 尘世动(四)

　　乌云遮天蔽日，水汽在莫名的压力下凝结成雾，为寒风阵阵的土地平添一份阴冷。抬眼可见的群山正张牙舞爪，举首应得的太阳也无力穿透厚重的云雾。往日熙攘的街道上人群依旧，但早已无嘈杂之声，每人都匆忙赶路，偶尔警笛呼啸而过，惊醒一片路人。气氛已然压抑到了极点。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刚才那个真的假的啊？”……

　　翻山越岭回到学校的学生们即刻就扎堆起来开始议论纷纷。不过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迷迷糊糊的一群人讨论问题，能得出的结果，无非也是以“好像……”“大约……”等开头的推断、或者说蒙的成分达到八成以上的结论。

　　但作为远离社会的未成年人，结果如何并不重要，这也是诸多人怀念或羡慕青春的主因。正如能顽强的无视所有异常气氛并展开种种话题的众学生，聊天本身——或者说为了追求社会的认同感而展开的交际中，虽然依旧稚嫩但畅所欲言无所顾及的交流内容，才是尤为关键的。

　　而在阴沉的天空下，人们都已本能的聚拢，学校里也不例外。几乎所有人都挤在正门前的一小片空地上，显得其它地方异常空旷，有着被抛弃般的荒凉。只有三五人在静谧中自处，独担那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暗色之天。

　　聚在一起的近千数人，验证着“团结就是力量”这一箴言，热火连天的在各自的圈子里越聊越远，“喳喳”的声音二十步外格外清晰，稍远处栅栏外的行人匆匆间都不禁转头浅看。

　　学校的喧嚣使得众人暂时忘却了诡异的异常，重新恢复了熙熙攘攘。文雯影也在人群中和几个女生嬉笑着，刻意按捺着好奇心不去注视这凡人都能感觉到的异常。

　　进展迅速的话题早已脱离了这次事件，如混沌理论中的小粒子不知飞往何处。但女生们的歪楼精神还在继续，讨论的内容也渐渐向宇宙无穷远处发展。

　　蓦地，她兴致勃勃的表情凝滞了瞬间，虽然即刻又调整了回来，但仍然有些表现失常。

　　于京都之西南有一团浓郁的白气，这在刚才的全国广播时就已注意到了，因为似乎天地间大部分异常的压力都是从那里释放出来的，存在感异常的强烈，想无视也不可能。

　　但就在刚才，那簇白气突然分裂开来，化为无数道更细小的气束，仿若爆炸般突兀的散开，四面八方的急速飘走，转瞬就铺天盖地的遮住了全国大部分地方。

　　片刻便有几百近千的白气坠毁般降落在城市里，然而更多的却是掠过城市的上方，飞向更远处。

　　不解的注视着天空中连绵不绝的痕迹，文雯影脑海里突然闪过某人的身影。转身看去，茫茫人海，再度回眸，浩浩人山……

　　该死的喂喂,存在感这么稀薄，想找你都找不见。文雯影暗自咬着银牙，锲而不舍的诅咒中……“阿嚏！”一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寻音望去，被世界遗忘了的赤维同学正重新挺起身子，再次笔直的独立在教学楼前，双手背在身后，头微抬，恰好是能看到蹉跎的两年的教室，良久未动，似乎是在用力去铭记着什么。

　　“你们继续先，我去拿个东西~”文雯影一边脱身一边费力的挤出这人山人海，还好存在稀薄的某男是独自站着，否则要在这种人口密集有如沙丁鱼罐头的地方移动可是痛苦异常乘三倍。

　　当文雯影在翻山越岭的另一边，一向是精力旺盛的小精灵也注意到了某男。她自到校后就反常的沉默着，一直在二百五十倍的鸭鸣中全然无心的听着越来越歪的讨论，看见文雯影的举动，下意识的抬头瞟了一眼，于是就看见了在她前进路线上的赤维。

　　“嘿嘿，拿个东西吗……”萝莉般幼圆的手指点着自己圆润的小下巴，努力的将阴险表情浮现在脸上。往常她肯定就会凑上去化身为高瓦数探照灯，但不久前听到的消息太过震撼，而且末名的在熟识的那个人面前有些胆怯。

　　嘛，就在远处观摩一下好了。虽然有些古怪，但可爱的脸蛋上浮起的表情，依旧萌点爆棚。

　　啊，好可爱，抱抱~~似乎有奇怪的声音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响了一下……

　　“喂喂，你一个人在这里看什么啊？”跃动着的语音搅碎了静滞，文雯影如同网游中刷新的NPC一样突然出现。

　　嘿嘿，肯定吓一大跳吧，这个家伙。文雯影一边得意的想着一边继续说道：“难道是一个人在这里自恋的装酷？”

　　酷吗……赤维有些无奈的看着活跃的少女，又将视线投到高楼与天空的接壤处。“按照那个电视上的公告，我估计留在学校的机会不多了，就想好好的看一看学习了近三年的地方……”

　　“恩，看不出来你有文学家的气质啊哈哈~”文雯影有些乐不可支，毕竟这家伙的笨蛋属性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突然间以这种口吻说话，实在很难让人保持平静。

　　“那虚妄的，终将幻灭，留下的，唯有现实。”赤维在女孩子的调戏下保持着平静，望着无际的苍穹，自语道。

　　“恩？一个人看什么天空啊，去班级里啦。”不避嫌的将男孩子的脸扳回来，文雯影完全无视了那谁谁有些某明其妙的话，嬉笑着拖着他向人群处前行。

　　赤维也难得的彪悍了一回，在沉默中突然爆发——

　　“啊！想死了啦你！……”“不服？你咬我啊呀呀！属什么的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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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心懵懂的少女和外表懵懂的少年正纯洁的互动时，某只看得正过瘾时，某些人继续雪藏在深坑中时。学校那每逢节日才会打开的正门开启了。

　　走进来的两位是一男一女，男人穿着不伦不类的西装，女士则是一副游戏中盗贼的劲爆打扮。看着稍微安静了一下便又恢复了喧嚣的校园，男人轻轻的说了一句话：“各位，请安静一下好吗？”

　　然后，校园就安静下来了。

　　因为男人貌似很轻的声音，竟是直接在学生们的耳中炸开的。便是想故意捣乱的人也震的头晕脑胀了，更何况是十六岁未满的孩子们。

　　“呵呵，很好。我们就是应国家的要求来训练你们的，不要有任何疑问，照我们的话去做就好了，明白吗？”男人再次开口，这次并没有在学生们耳中响起，只是音量稍微有些不合常理而已。

　　“恩，按班级站好，班主任站到队伍的最前面，其他职工站到这一列。噢，对了，初三特别班去女士那里集合，你们由她负责。”

　　盗贼打扮的女人——腿上真的还有别有刀子——径直来到“好学生聚集地”，面无表情道：“如刚才那人所说，今天起，你们由我负责。现在，准备出发。”

　　“出发？去哪里”面对近五十人的疑问，自称为负责人的女子俏丽面孔神色不改，竖起拇指指向身后。学校的其他学生和老师们都已随那名奇怪男子走上街旁一辆明显不是正常物品的车辆。而还余下的一辆应该就是为这些未上车的人准备的。

　　“好啦好啦，大家快点跟着这位走。”太妹班主任发挥着无与伦比的理解力和行动力，已经开始组织者同学们上车了。

　　“赤维，快一点”老师招呼着最后一个学生。

　　看了看坐在开车窗的位置上摇着手的文雯影，他最后深深的看了这个世界一眼。随即抬起头，和以前一样，一副“我是笨蛋我怕谁”的样子上了车。

　　随着赤维的登车坐好，车辆启动了。瞬间，窗外的景色变为虚无，没有明显的加速感，但不用脑袋想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不正常——虽然说在中午的那种通告后正常的定义也变得很模糊了，同学们看了看很明显不会解释些什么的面瘫女（伪），很自觉的发挥好学生的天赋——安静下来了。

　　在大约半刻钟后，车辆停下，车窗外的景象也出现了。同学们纷纷下车，放眼望去，只能看见一座明显是古董级别的道观，周围的其他，都笼罩在异常的迷雾之中。

　　“你们跟我进去，切记不要随意走动。”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女子面无表情的吐出今天的第二句话。

　　学生们从善如流，在异常的压力中无比的乖巧。体育委员组织全班人简单的排了下两列纵队，然后随着负责的女子缓缓前行。

　　明明只不过三十多米的道观，在女子的带领下整整的走了近一个小时才确实到达门口。然后队伍停下了，似乎是因为前面的入口需要两人一组次第进入才可以。

　　不知应归结为天意还是缘分，赤维的搭档正是文雯影。转瞬，就轮到他们两人进入了。在道观前，赤维略微停下脚步，轻轻的闭上眼，嘴唇很微小幅度的嚅动了几下，似乎是在嘀咕着什么。文雯影注意到了赤维的停顿，也看见了他的动作，却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永夜圣殿中，两只黑眸取代了以往四条线条所在的位置，片刻又缓缓淡去，不留一点痕迹，似乎是消逝在了无尽的时之河。

　　逝者已矣，不如离去，不如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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