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余温（上）

　　2005年11月5日天气晴

　　昨天晚上在一鸣那里不小心睡了过去，直到听见一飞的开门声。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搭着被子。一鸣已经换了个姿势，平躺，半侧着头看我，他的眼睛是那样清澈，被灯光照着，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小小的暗影。“雪梨，醒醒，一飞回来了。”我猛地坐起来，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跌回去。

　　“雪梨！怎么？”我感觉右手被他握住，紧紧的攥着，过了几秒慢慢睁开眼睛，眼前又清晰起来，一鸣微微扬起身体紧张兮兮的看着我。“没事儿，刚起的太猛。”我连忙翻身下床，将他的被子掖好。

　　“一鸣，我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我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衫一边说。

　　“路上小心。”

　　我拉开卧房门，一飞正站在门口，做出的手势，险些撞上他。“一飞，我回去了。一鸣手腕脱臼，已去医院复位。”我一边低头扣大衣扣子一边说。

　　“啊！这，还说没事儿……谢谢你啊，雪梨。”一飞有点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

　　“再见。”

　　“雪梨，等等，太晚了，我送你——”

　　“不用——”我没回头，匆匆离开。

　　今天天气很好，大晴天，空气里有来自南方的风微微流动着。我居然起了大早，精神抖擞的上班去。中午时候给彭悦年挂电话。“老哥，吃过饭没？”

　　“吃过了。雪梨，感冒可是好了？”

　　“吃过药睡一觉，好得差不多。”

　　“今晚出来吃饭。你挑个地方。”

　　“好的。我们单位这边的小南国，老哥觉得如何？”

　　“上海菜，你喜欢？不如去俏江南。”

　　“老哥喜欢清淡口味。”

　　“今天随你。”

　　…….我们定在金融街的俏江南，他知道我喜欢口味偏重的菜系。

　　今日老彭穿了灰色长呢大衣，里面是菲拉格慕的衬衣马夹，格外精神，远远看去仍是翩翩君子的模样。今天不是应酬，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边吃边聊，说他最近开会的事情，讲我们单位高层的人事变动。末了，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COHIBA大雪茄盒子递给我，“雪梨，我记得你喜欢莲娜丽姿的衣服，看看最近可有推出冬季新款。”

　　我接过来，小心放进包包里面。“老哥记性真真好，还记得我的喜好，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哥，完全是四十出头的模样呢。”我眯着眼睛笑，这动作也许有点轻佻。

　　他捉住我的右手，轻轻吻了一下。那一刻，我有些明显的不自然，有点想挣脱，却又不敢。

　　“雪梨你今天怎么？”彭悦年打量着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敏锐的男人，洞察力非寻常人所能比拟。

　　“这房间好像有点冷。”

　　他叫来服务员调高空调温度。又说，“最近在忙些什么？”

　　“上班。”

　　“工作何时成为过你的主要生活内容？”老彭问。

　　“您最了解我，当然还有逛逛街、练练瑜伽什么的。”

　　“也没见你添置多少新家什。”

　　老彭火眼金睛。我没吭声。

　　“没事去学学钢琴，陶冶情。”他看着我，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我连忙坐到他身边去，搂着他的脖子呢喃，“好好，老哥说了算。”心中紧张，扑通扑通乱跳，真怕他听见。

　　老彭又告诉我，下周有公差去上海，一周的时间。“雪梨，下周你随我过去。”

　　我心中一惊，呀!他竟然要带我去，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

　　吃过饭，老彭并没有要我去他那里，我们去一个休闲中心做。我做了个SPA，一身轻松出来已是十点半，我们各自回家。我打开那个雪茄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的躺着一叠纸，紫红色图案，左下角是EURO字样。彭悦年爱用各式新奇盒子来装礼物给我。

　　在地库泊车时，我想起昨晚离开一鸣那里的时候，说过今天再去看他，但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也不知他睡觉没。发短信息过去：一鸣，睡没？

　　锁好车，收到他的回复：正准备休息。你呢？

　　我：在地库泊车。

　　他没有再回。我一路小跑进了九号楼，速速按下电梯上十六层。

　　一飞来开的门，他已经换上睡衣，看到我，有点惊讶，旋即笑了，“哟，雪梨。”

　　“嗨，一飞。”

　　“外面冷，快进来。一鸣还没睡。”

　　“噢。”我轻轻跺脚。

　　一鸣穿戴整齐，端坐在轮椅上，看不到睡意。一飞带我进屋时，朝他挤眉弄眼的笑了一下。

　　“嗨，你还没睡。我过来看看。”

　　“谢谢你。我今天不困，看会电影。”他坐在离我两米远的地方，声音温和而平静。

　　可他明明开着电视，这会还是娱乐节目，没有放片子。

　　“你的手，好些了么？”我朝他动动自己的手腕。

　　“没事了。雪梨，时间不早，快回去睡觉。昨天害你没休息好。”他淡淡的说。

　　“好……”我莞尔。

　　我就这样回家了，我们之间什么话也没有多讲。出门的时候，一飞坚持送我到八号楼楼下。他告诉我，一鸣平时都睡得早，今天这么晚也不睡，还穿得整整齐齐的。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我不知说什么好，我知道，他在等我。

　　“他没事了吧？”我问。

　　“没什么大事。昨天夜里可能凉着了，今天腰背点痛，还好来了暖气。”一飞一边走一边说。

　　“不是，他昨天在盥洗间滑倒，地上很凉。我去的时候…….”

　　一飞停下脚步，惊讶的望着我，我将昨晚的事情简单告诉他，我想，他们是兄弟，他应当知道。一飞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沉默良久，对我讲“雪梨，真的——很感谢。”

　　“真的没什么。朋友应该互相关照。”

　　“雪梨，相信你看得出来，我很粗心，有时候他真的很辛苦……”一飞的情绪有点激动。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我们一起出的事，当时我酒后驾车…….很多事情，他都不告诉我，因为不希望我内疚…….”他哽咽着，眼框红红的。

　　我记得，一鸣说过，他们参加完Party，一伙人玩得疯疯癫癫，开车回去出的事。没有想到，事实却是这样，很残酷。我再一次体会到心痛的滋味，为一鸣，为他们两兄弟，也为我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