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条件

　　这伙人只有十几人，却是个个高大威猛，不容小觑。他们不时交谈着，只是因为语言不通，谈话内容我们不可得知。我望着那些人一副胜利在望的表情，不由发笑，我们本是北魏的罪人，以我们做筹码岂不白费心思，真是愚不可及。

　　过了半个时辰，只见庙外的一个守卫士兵冲进庙中，慌张地与为首的柔然人耳语着。待那人禀明情况后，为首的便对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随后便有人过来将我们三个拖拽起来，粗鲁地把我们推到庙外。我不停地挣脱着，却见此时的破庙已被重兵包围，而凌宇早站在庙外候着，见我们三个安然无事，表情也轻松好多。

　　为首的柔然人见到凌宇，露出一丝惧怕之意，随后轻咳一声便将刚才的胆怯掩饰过去。凌宇只是轻蔑一笑，厉声道“两条路，放了我的朋友，我便既往不咎，不然你们一个也别想活命”。

　　为首那人见凌宇语气坚定，便怒道“拓跋凌宇你不要欺人太甚，你若不拿出诚意，我便与你的朋友同归于尽”，他话一出，抓着我们的人便使尽力道，我们只觉疼痛难忍。

　　凌宇见南依和我都有些承受不住，只好缓和道“你们吊件不是我能够答应的，是需要太子殿下同意的，你们这样步步紧逼，我即便想帮助你们也是无能为力的”。

　　为首的那人见凌宇如此拖延，便大笑道“想你拓跋凌宇屡立奇功，在柔然战场上可谓说一不二的人物，你如何不可做主。我若不是走投无路，我如何会置身敌国与凌宇将军在此相见。区区几座城池，对日益强大的北魏而言该是算不得什么的吧？”，说话时语气是那般无奈。

　　凌宇却是很享受，越是见为首那人可怜越是冷笑道“尔绵勒将军是强大柔然骑兵的最高统帅，又怎会在意那几座城池呢？”。

　　那个叫尔绵勒的人明知凌宇在刁难，也只好无奈道“北魏强大，凌宇将军又善带兵，我已多次战败，今日若凌宇将军不成全，我即便是回到柔然也只有死路一条”。

　　我看着尔绵勒，只觉得又可怜又好气。堂堂的一个将军，要这样卑躬屈膝，想尽办法去拿回城池，该是多么困难。可他又是那么愚钝，柔然的将领，凌宇恨不得一一杀之，焉有成全他之理？可是他手中却握有南依这一杀手锏，便看凌宇如何处理了。

　　凌宇依旧笑容满面，叹着气道“将军际遇如此悲惨，凌宇岂会袖手旁观。我已将将军的要求上报给太子殿下，但将军也得让凌宇看到诚意，请先放了我的朋友”。

　　尔绵勒见凌宇如此说，稍作安心，只是笑道“将军当我是三岁小儿，你的朋友我会还给将军你的，只是暂时还是要委屈一下。何时拓跋焘肯割让城池，我便放人”。

　　凌宇也不着急，只是平静地同尔绵勒一同等佛狸的决定。我看着凌宇和尔绵勒，虽不知佛狸的决定，只知凌宇定是有十足把握，也安心不少。南依也看出凌宇的胸有成竹，也不再与柔然人多做抵抗，任着那人抓着自己。庙外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满是对峙的味道。

　　这般对峙过了一个时辰有余，只见院外跑进一个士兵，喘着气将手中之物交给凌宇，又耳语几句，便退出院中。尔绵勒料是佛狸已有决定，不由兴奋起来，连忙问道“拓跋焘如何说？”

　　凌宇看着手中之物，惋惜道“将军赢了，我们太子殿下同意你吊件，只要你保证我朋友的安全，便将那几座城池退还给柔然”，说着便将手中之物高举起来，继续道“这是太子殿下的亲笔信件，做不得假，将军可以一看，信上印章可否值得一信？”。

　　尔绵勒见如此，便一挥手，只见身旁一人连忙去将凌宇手中的信件拿了过来，交到他手中。尔绵勒已有些等不及，只是匆忙将信件打开读了起来，随即便露出笑容，说道“想不到拓跋焘如此重情义，既然你们成全，我便不多纠缠，凌宇将军撤兵吧”。

　　凌宇轻哼一声，说道“庙外的兵已撤，只是这院中的兵我是撤不得的，我得亲眼见到我朋友平安无事”。

　　尔绵勒一甩头便有一人出了院子，查看庙外是否已如凌宇所言，随即进来，点头向尔绵勒示意。尔绵勒自从见到佛狸的信件便笑容满面，如今庙外已无魏兵，早已不介意院中这十几个魏兵，便说道“凌宇将军果然思虑周全，但请将军移步到庙中”。

　　凌宇见如此，便手一挥，众魏兵便随他庙中。尔绵勒见凌宇言行一致，又有佛狸的亲笔信件，便说道“将军仁信之人，既如此，我便告退”，他刚说完，抓着我们三个的人便将我们推了出去。

　　我毫无准备，早被推得踉跄，再回头时只见柔然人围着尔绵勒正一步步退出院中。我见如此，便将悬着的心放下，这下子总算是不再被人挟持了。我正欲回头时，却不料一只箭嗖地一声从我耳边飞过，直奔走在前面的南依而去。我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却也来不及提醒南依。

　　我正欲大喊之时，只见凌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南依，结结实实替南依挡了一箭，随即便抱着南依滚到庙中。这一切发生过于出乎意料，分明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如何会变得这般？我却被凌宇的义无反顾所震撼，只是愣在原地。

　　而与此同时，只听尔绵勒怒喊道“拓跋凌宇你竟烧了我的大帐，这般歹毒便休怪我无义”，说完便率众退出院子匆忙逃窜了。而魏兵早已慌乱，凌宇却强忍着痛，大喊道“按我的计划，一个也别放过”，魏兵被凌宇一提醒，这才缓过神，随即便追了出去。

　　我看着追出去的魏兵，不经意间便说了一句“终难逃一死”，却不料凌宇竟叹起气，说道“柔然素来猖獗，每每犯境，劫掠粮资，我边境早无安宁日。该死之人，还妄想要回城池”，说着便咳嗽起来。

　　我被凌宇的咳嗽打破沉思，这才冲进庙中查看凌宇的伤势。刚才那一箭正中右胸膛，只见凌宇躺在南依的怀中不时咳嗽着，而南依早已泣不成声了。我不想凌宇竟伤得这般重，不由担心起来，赶忙说道“南依别担心，凌宇不会有事的”，说着我便看向庙中仅剩的几名士兵，对其中一个说道“凌宇将军的伤势不宜走动，你快些回去请大夫过来，快去”，那士兵见我情绪激动，吓得连忙冲出破庙去找大夫。

　　凌宇见我如此，不由笑道“我驰骋沙场多年，大小伤无数，今日却是伤得最幸福一次”，说着便咳嗽一声，随即又说道“墨儿，不需如此担心，我还舍不得死”，说着便看向南依。

　　南依听着凌宇的话，便哭着道“你不要再说了，都咳嗽得这般严重”。

　　凌宇见南依哭得厉害，只好勉强抬起左手将南依眼角的泪水擦去，并说道“我怕以后没有机会说了，南依，我真的怕没有机会了”。

　　南依摇着头，说道“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你为何这样傻，你为何要替我挡这一箭？”。

　　凌宇见南依如此问，便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回道“没有原因，我只想保护你。我不知道魏兵如何伤害你和你的家人，我只想让你知道我这个魏人不同于那些人，我只会保护你，我会用我的一生去保护你”。

　　南依已是感动不已，我看着患难之中的两人，心中只剩祝福。我知南依和凌宇有好多话要说，于是将于护卫和魏兵都叫到庙外，让他二人好生交谈。想着凌宇的话，我也是感动得很，经过此事，想必南依定会留下照顾凌宇。而我又变成孤零零一人，每个人都在幸福，我却如浮萍一般，无限悲凉。

　　不想于护卫却走到庙门口，抬着头努力张望着。我不想陷自己于悲凉中，于是走到于护卫身爆也学着他的模样看了起来。只见不远处的空中弥漫中滚滚浓烟，不由想起刚才的尔绵勒的话，原来他的大帐果真被凌宇烧了。空气中也能嗅到一丝烧灼的味道，不由感叹凌宇的计谋。已是早就断了尔绵勒的后路，只剩庙中这几个柔然人，谅也无大作为。只是不想熊熊烈火直冲云霄，竟让尔绵勒看到眼里，凌宇也平白中了一箭。

　　感叹之际，大夫已被魏兵请了过来。我看到匆忙的大夫，想凌宇定会有救。于护卫见如此，便安慰道“如今大夫已被请来，便可安心。只是别怪末将心狠，眼下南依是不会离开的，可我们若是再不离开，待佛狸赶来，便再无机会”。

　　我思量着于护卫的话，一直担忧着凌宇的伤势，险些忘记自己正在逃亡，还好于护卫提醒。于是叹着气，说道“还是你清醒，待我问问南依，我们再做打算”。

　　我正欲走入破庙，却不料南依低着眉从庙里走了出来，见到我却又是欲言又止。我见南依如此，便知她的决定，于是说道“凌宇会照顾好你的，我便将你托付给凌宇了”。

　　南依知我心思透彻，不由哭了起来，说道“我们四姐妹，走了梦落，别了蒙月，如今我又要留下，墨儿你会恨我吗？”

　　我连忙握着南依的手，安慰道“怎么会恨，我高兴还不急呢。凌宇对你的徐地可鉴，你能得到幸福，我比任何一人都高兴。南依，留下来，和凌宇好好生活”。

　　南依听得哭得更严重，抱着我说道“墨儿，我们真的要这样分离吗？”。

　　我紧紧地抱着南依，说道“分开后才能幸福，如今你们个个都找到幸福，这不是很好嘛。南依，纵是舍不得，也要舍得”。

　　南依见我如是说，放开我，只是紧紧握着我的手，将我带到庙里。庙里大夫正为凌宇拔箭，伤口处早已血肉模糊，我不由雄起凌宇。凌宇见我进来，闭上眼睛说道“走吧，记得拓跋凌宇便好”。

　　我本不想哭，可被凌宇的一句话触动心底，不觉泪流满面，说道“菲墨感谢凌宇你这段时间所有的照顾，我不会忘记北魏的任何一人的”。

　　凌宇依旧闭着眼睛，叹气道“我知你意，只是苦了佛狸。罢了，赶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南依见如此，只好强忍着痛苦，对我说道“墨儿，快走吧”。

　　我知终须一别，于是便拜别凌宇，与南依和于护卫走向庙外。三人一直无话，到了庙外，我鼓足勇气道“南依，你回去照顾凌宇吧”。

　　南依哪里肯，倔强地说道“墨儿，我要看着你离开”。

　　我知南依雄我，只好同意道“南依，这段日子有你相伴，我已无憾。日后有缘，必会相见”，说完转身便走向远方。

　　我不敢回头，只是径直地走着。我见过梦落和蒙月离开的背影，心知看着在乎的人离开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南依此时该是多么痛苦。我只是流着泪，于护卫见我如此，只是默默地陪我走着。

　　待已不见破庙踪影后，我不由瘫坐在地。于护卫见我哭得伤心，也不敢去扶，只任我发泄着。想着这几日的分别我便控制不住悲伤之情，我们四人本是开心地生活在一起，为何要如此狠心将我们分开？想着想着便不由发笑起来，是自己不顾生死地逃亡，又怪得了谁。

　　这样痴傻一会儿，便不再多想，于是站了起来，将衣服上的尘土拍打掉，就与于护卫一起上路。脚下已是南宋的疆土，再多走一段路程便不再受北魏的威胁了，于是脚步不由加快起来。这段日子的经历历历在目，我早已身心俱疲，如今只想快些回到家中，在父母亲的关爱下不再这般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