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从省城治疗归来焕然一新 受刺激旧病复发不可救药 1.批林批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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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铁匠听了又喜又忧。心想，要我进工宣队，并且当工宣队的副队长。是做梦还是耳朵听岔了？他咬了咬嘴唇有感觉，于是立刻镇静下来。不是梦哇，分明听得清清白白。要我搞这么重要的角色，拿不拿得下地呢？若真的要我搞，我得丑话说在前，免得以后出洋相不光吊我老郝的底子，也是出工宣队的丑。

　　??郝铁匠经过一阵掂量，终于把焦虑都说出来：我一个大老粗，斗大的字认不到几个，怎么敢同知识分子打交道哇？殷指导员叉着腰，把眼睛一瞪，又给他上了一堂政治课：你怕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工从阶级领导一切嘛！沉吟半晌，指导员挥着手斩钉截铁地说：教育这块阵地，臭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我盲人阶级不去占领，资产阶级就要占领！毛泽东思想不去占领，修正主义就要占领！你怕什么？全国那么多反动学术权威都打倒了，他们都在扫厕所。你还怕几个教书先生么？不要怕，大胆地干，有党组织给你撑腰嘛！

　　??他见铁匠仍然哼哼唧唧畏畏缩缩的样子真是恨铁不成钢，拉着一副马脸，语调不客气地说：难道你比麻钳工不如？年纪和你差不多，块头没你脯认的字不比你多。他当了咱们厂七二一工农兵大学的校长，二十多个大学老师，个个都是戴眼镜的，哪一个不服服帖帖听他管？要你去个中学，当个工宣队的副队长，还前怕狼后怕虎。我看你，简直是三十天玩龙灯，越玩越转去！你哪里还有点马列主义的气味？你的党性玩到哪里去了？接下来，用命令的口气说：下个星期一，学校开学典礼，大会上你要讲话嘞。不管你愿不愿意，这是组织决定。个人服从组织，全党服从中央。这点基本原则，我想你不是不知道。是驴子是马，下个星期一，拖出来就要见分晓。你给我赶快抽时间，准备准备吧！

　　??指导员这一招真灵，果然把这盏灯拨亮了。先前眉头紧锁的郝铁匠一下子眉飞色舞起来。虽然想开了，但是心中仍一阵嘀咕。麻钳工算老几？这是大家恭维他，臊皮，才叫他钳工。他与我一起学水木匠时，一伙学徒中数他最笨，只晓得拉大锯拾刨花。我们一起半路改劁，进了船厂。他不三不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硬鼓翘皮地去学钳工。蒙得过别人，骗得过我老郝？他干了十来年，锉刀倒顺都不知，一直在轮机车间当清洁工。大家见他忠厚老实任劳任怨，和我一样，累活脏活抢着干，年年都评个先进生产者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什么的。说起来，他还不如我。我好歹还要管三四十人嘛。他，光竿司令一个。唯一听他使唤的，就是几把扫把，几个撮箕。人家笑我，说我为公家捡炭花，有一股傻劲儿。我看老麻他可真傻冒儿一个，没有半点夸张。去年我们都出席市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表彰大会，招待所每餐十人一桌的公饭。一次与他同席，见他专拣人家不动筷子的菜吃不说，还把人家嘴缝掉出来的饭粒，从桌上一颗一颗地捡起来吃。我见了就不好意思，他还笑眯眯地说浪费了可惜了。他三下五除二扒完饭，又忙着到处去帮服务员收拾桌子。讲口才，他三杠子压不出一个闷屁，只晓得见人一脸傻笑。我哪点不如他呀？要我去当校长，有组织给我撑腰，嘴巴两块皮说话不费力，有啥难的？麻钳工能办到，我郝铁匠同样有志气有能力，能办到。郝铁匠拿麻钳工与自己比，越比信心越足。心中不禁乐开了花，仿佛当工宣队副队长比拿筷子还要容易。但考虑到马上就要兑现，不禁面有疑惑，嗫嚅道：哪我讲什么好呢？这一问真的将了指导员一军。

　　??沉默一会儿，指导员拍了好一阵脑袋，突然“哦”了一声，拍着老郝肩膀说：有了！我记得苏联莫斯科炼钢厂有个司机，哦！听说他胆子相当小，人们叫他，呃！什么来的呀？啊，人们都叫他“硬是个懦夫司机”。他车子开得不那么好，却写了一本书，叫钢啊铁哪什么的？

　　??他眯着双眼，曲指在头上敲了好半天，终于出来。激动地说：啊，想起来了，叫《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谁也不信，后来这本书公然成了世界各国所有大学炼钢专业的必修课。我看，您是水木匠出身，后来改行打了几十年的铁。可以这样说，您对这两个行当不说全知也知个八不离九。本想要您讲讲木船是怎样打成的，那是不在话下的，但是考虑打木船与我厂造万吨巨轮又挂不上号。我想，世上三件苦打铁数第一，而打铁这个行当中最难的就是打锅儿。您就专门好生讲一讲，锅儿是怎样打成的嘛！打锅儿，您是最有发言权的。人家司机办得到，我们铁匠也办得到嘛！我看，您把这个专题讲好讲透彻，回来给老九再讲一遍，要老九仔细记录下来，抽空整理，稍加润色，就是一本书嘛。毛主席的五七指示说得好，“学生也是这样，以学为主，兼学别样，即不但学文，也要学工、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级。”立新中学的学生学工，正好可以学打锅儿嘛，要他们从小知道锅儿是铁打的！现在的学生娃娃，他们知道啥？成天打打闹闹，蹦蹦跳跳，不知天高地厚。据我看来，“锅儿是怎样打成的”写好了，作为他们教课书为尚不可呢？

　　??郝汉山听了指导员的指点，如吃了个定心汤圆。心想，别的我讲不出来，要我讲锅儿是怎样打的，莫说闭着眼睛就是躺在也讲得出来。想到这里，不禁惊喜交加，拍着胸膛表了态：请领导放一百二十个心！听人劝得一半，我不怕赶鸭子上架。我信心百倍，我一定把这一课讲好，给领导争光！说完，他像戴了高帽子的小学生又如天真活泼的小女孩，连蹦带跳地朝锻工车间跑去，激动的心几乎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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