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莲一现乱天下 第十三章 秋水接天映白月

　　“小心眼，坏脾气，死冰淇淋，跟老巫婆一样讨厌，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出了凤鸣宫，若璃就嘟囔着小嘴暗咒不停。

　　林顺走后，她饮下一杯雨前龙井，思前想后，方觉得事情蹊跷得紧。

　　轩辕景曦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上自己和太后针锋相对，言辞激烈之时，她可不觉得他是心存恻隐前来解救她于苦海的观世音菩萨。不过，若他不来，太后盛怒一下指不定给她什么好果子吃，素闻太后雷霆手腕，行事果决，当年能爬上这个位置，其手段可见一斑。哎，不知道给后宫添了多少亡魂，会不会这座园子的旧主凭空消失就是拜她所赐呢？自己的娘亲才是无辜，不过是姿容绝世，风华万千，赢得皇上钟爱，却平白受她侮辱之词。

　　女人啊，嫉妒起来果真是疯狂得很，尤其是这深宫怨妇，浮华一梦几十年不过是为了守着一个坐拥三千粉黛的冷情男人。想他，等他，盼他，怨他，泪倚危栏，望不穿这重重宫墙，琐窗朱户。所幸，自己拥有一颗现代灵魂，头脑清醒，断不会为了镜花水月般的帝王之爱失了方寸，况且，以她先前的身份，目前的处境，自保犹且困难，又怎会对他产生些许除厌恶，敌视以外的的情感呢。

　　思及此处，若璃摇，微哂，又饮下一杯雨前龙井，吐气幽兰。看着窗外天色已晚，寒星幽明，顿觉困意袭来，晚膳都不用就直奔香枕暖衾。

　　好累啊，若璃睡得深沉，亥时刚过，一股寒流扑面而来。

　　阿嚏。

　　她揉了揉依旧困乏的双眸，肘部用力，支起半个身子，只见北窗洞开，西北风不请自来，冻得她霎时睡意全无，只是愣愣地盯着吱呀作响的窗户，竟忘了起身去关。

　　恍惚间，一阵女子的哭声随风而至，时而嘤嘤啜泣，时而嚎啕大哭，凄厉之至，哀婉之极。

　　莫不是，莫不是那无故失踪的妃子。

　　若璃头皮一阵发麻，冷汗覆背，要说不怕，连鬼都不信。她匆忙套上绣鞋，抄起一件外衣披上于八仙桌前坐定，暗暗告诫自己切勿害怕。索性伸手抓来紫砂壶，强自饮下一杯冷茶，惊觉端茶杯的手竟微微抖动。

　　冰凉的茶水滑进口腔，深喉，寒气入腹。她吸吸鼻子，强打起精神，推门而出。

　　此时，东厢满地银辉泄地，一派清明，哪来的幽怨女子，孤魂野鬼。一边暗骂自己神经紧张，一边转过身正欲将房门带上，忽而冷风乍起，哭声又至。

　　若璃挥挥手，想要摆脱这声音的钳制，终是徒劳。突觉这哭声似蛊，强行钻入耳中不说，竟连心口处也倍感压抑。

　　苦笑地转过身走进庭院中央，闭眼凝神谛听，辨之声音来源于她尚未踏足的西厢。蓦地睁开眼看见三丈开外的树影深处赫然掩映着一扇门洞，她步履微踉快步走进，触及门把，冰冷陌生的触感让她脚下一滞，心下一横，还是推门而入。西厢。

　　彼时，说不出的诡异静谧，月华渐隐，重云缭乱，稀稀疏疏的枝桠间夹杂着迷离的光，纷乱的影。

　　哭声已停，空旷的院落里唯有一个身着白衣的单薄女子背对着她，长发及至小腿处，隐没在同样幽深的夜色中。

　　若璃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想要飞身逃离却发现自己好像鬼魂附体，竟定定地站在原处，望着那袅娜的身影怔怔出神。

　　女子转身的一刹那，若璃惊得站不住脚，踩上脚边的一截枯枝

　　嘎吱。

　　突兀的声响让她和那名女子都身形一顿，一股不安和恐惧的气流在两者之间激荡回旋。

　　若璃稳了稳心神，待看清女子的真容时，心下情绪复杂。三分震惊，三分疑惑，三分悲悯，一分惊艳。

　　这容颜竟跟自己娘亲的有七分相似，面色苍白，形容憔悴却难掩绝艳之姿。月，破云而出。那娉婷的身形正沐浴在一片清冷的月光之中，静默如一株月下幽昙，似等待了千年风霜，才傲然盛放。

　　“你，不薯。”若璃镇静地开口，十足的肯定句。

　　女子唇角微勾，眼中突绽笑意。

　　“姑娘何以见得？若我真是，你就不怕？”

　　声音融软，似入口即化的桂花糕，更加让若璃放下戒心，对她好感大增。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美的鬼，你不是，一定不是。就算是有如何，能死在这么美的鬼手上，我也认了。”

　　“呵呵，姑娘还真是胆色过人。这宫中人人避寻芳园如蛇蝎，皆传我是怨念颇深的女鬼，你竟不信，还敢来西厢一探究竟。”

　　“嘻嘻，仙女姐姐，不是我想来，皇上赐我这座园子我只好住进来。我们毗邻而居，你居西厢，我住东厢，你这大晚上不睡觉的装鬼吓人，哭得实在是哀恸，吵得我无心睡矛只得兴师问罪来了。”

　　“你这姑娘倒是个有趣的妙人儿，我在这园子待了十多年了，总算见着个一个活人。你若是不嫌弃我，常来西厢看看我，陪我聊聊天，长年不说话，我的舌头都快退化了，哎。”

　　若璃冲她做了个OK的手势算是应承下来，越瞧着她越是喜欢得紧，索性雀跃地跑向她，欲将心底的疑问尽数抖落出来。

　　似看穿她一般，女子牵起她的手，笑道：“姑娘莫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庭院风大，我们进屋谈。”

　　“还是去你的东厢吧，我…我这没有烛火。”

　　若璃心下一痛，带着她疾步穿过门洞，走进温暖的东厢。

　　女子一进屋便四处张望，谨慎得如同荒原上的羚羊。

　　“姐姐别担心，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习惯独睡，宫女太监们都在别处休息，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言毕，起身寻来一暗纹银质暖手炉，添了几块新碳，待温度渐升笑嘻嘻地递与她。

　　“多谢姑娘。我叫秋映月，秋水接天映白月。只是个商贾人家的女儿，因为容貌与先皇的心上人相似，被他一卷圣旨逼进深宫，当时我已有婚约，是父亲至交好友家的大公子，我对他念念不忘，一心想要逃离出宫与他终生厮守。岂料程妃见我深受圣恩，污蔑我同奸夫相会，暗害皇上，还捏造了一堆证据，我百口莫辩，皇上盛怒之下将我驱至此处，终身监禁。一开始我只是哭，闹，发泄自己的愤恨和不满，可这有什么用，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中我形单影只，只有任人宰割的命运。我不甘心啊，我好不甘心。一想到我的周郎还在宫墙外苦苦守候，忍受相思之苦，一想起我们花前月下的山盟海誓，耳鬓厮磨，我逃遁出宫的念头就越发强烈。于是我开始装疯，逐渐将自己与喧闹的人群隔离，此举果然奏效，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我是真的失心疯了，我行动的把握便更胜一筹。数日之后，我失踪在园子里，其实我只是躲在西厢的荷花池底，好在自幼长在江南，水性极佳，闭气近一个时辰，侍卫走后才敢从池底上来。随后，这园子便被封了，成了宫中禁忌，如此到方便我行事。我白天躲进屋内挖地道，夜晚至亥时便于庭院中游走哭泣，装神弄鬼，好在我天生勤快，在西厢种下不少果菜，不然可真得活活饿死。就这样，一晃十年过去了。如今地道也挖的差不多了，不多时我便能逃离这个囚笼，与周郎相会了。我们说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们会周游各地，然后找个清净地方住下，相伴余生。”

　　若璃打量着秋映月在烛火照影下的好看侧脸，察觉出她水色流转的眸子里按捺不住的欣喜和快要溢出的希望，内心微叹，为之动容。挖地道，十年如一日，如此执着，她竟情深至此，身被缚，心却徜徉于宫外的浩大天地。猛然想起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男主人公为了重获自由，挖了二十年的地道才逃出升天。

　　若璃的眼角有些温热，猛然紧握住秋映月纤细的腕骨。

　　“月姐姐，我帮你可好。两人合作效率总快过一人单干，你千万别拒绝，我不是单单为了帮你，我也是为了我自己。皇宫这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待我摆脱身份束缚时机成熟后，也如你一般逃遁出宫，寻一个良配，白首不相离。从明天起，你继续在白天开挖地道，夜晚扮鬼吓人，我则白天休息，养精蓄锐，夜晚干活，你说可好？”

　　“姑娘是皇上的妃子吧，若是与我一同，出了什么纰漏可如何是好啊”

　　“没事，月姐姐你放心好了。我叫樱若璃，是个不受宠的美人，皇上貌似和我有什么宿怨旧仇，看我异常不顺眼，定不会时常驾临我这破落园子。况且，眼下我被他禁足一个月，时机正好，我们可得好好把握了。”

　　“呵呵，如此甚好。等等…姑娘，你说你姓樱，莫不是樱丞相的家眷？”

　　“恩，我是我爹是樱松林，我叫樱若璃。姐姐以后就唤我若璃好了，别姑娘长姑娘短的，多生疏啊。樱家满门被斩，只余我一人被打入冷宫。说起来真有些可笑，我从高高在上正宫皇后落魄为冷宫弃后又变成现在这个无关紧要的美人，以后呢，我可真不敢想。”若璃自嘲地笑笑。

　　“若璃，我越瞧你越觉得面熟，如此看来你与我也颇有些相似呢。对了，你一定是镜心郡主的女儿，先皇御书房的那幅画像我曾见过，映像尤为深刻，她的美，是苍白的言语所不能尽述的。”

　　若璃没有答话，心中暗忖，哎，她的娘亲将先皇荼毒得真够彻底啊。翌日，若璃和秋映月便开始按计划行动，在若璃的帮助下，地道的开挖进程逐渐加快，两人自是喜不自禁。自从轩辕景曦下了禁足的圣谕，她就老老实实待在寻芳园做一个悔过自新的美人。大半个月过去了，轩辕景曦仍未踏足这里，她想，估计是他也畏惧这鬼神之说吧，心中一阵窃喜。

　　可是很快她就高兴不起来了，农历春节已至，轩辕景曦善心大发下令准许她出席皇宫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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