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莲一现乱天下 第八章 前尘已逝浣溪纱

　　景程元年十一月十五，皇上下旨将废后樱若璃及婢女笼月送至浣衣局。

　　秋阳惨淡下，雾流清溪畔，看似微澜不惊的桃花面上隐下了一抹诡谲至极的笑意，好像青山隐隐处静水深潭下一股来路不明的暗涌。浣衣局

　　“。”笼月终于忍不住了，伸出小手弱弱地戳了若璃一下，她实在不明白浣衣女工的身份有什么可开心的，为什么她家一副捡了天大的便宜的样子，还如此表情的维持了一整个下午。

　　“啊？月儿，什么事？”

　　“可不可以告诉我…”

　　“傻月儿，你说是浣衣局冷清还是清霜院冷清？”

　　“自然是清霜院啊，浣衣局虽然辛苦，可好歹有这么多宫女陪着咱一起辛苦，很容易打发时间的啊。”

　　“那浣衣局和清霜院哪一个生活水平高呢？”

　　“呃…生活水平？”笼月一脸迷茫。

　　“呃…口误口误，我是想说在浣衣局吧累是累点，可是有工钱拿啊，我们在清霜院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要强吧，有时候还得看他人脸色，完全是在温饱线上挣扎。浣衣局吧，要是干得好升职的潜力大，没准混段时间咱就能奔小康了，香车美女啊手到擒来…不对不对，再次口误。”

　　“哦，我好像懂的意思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劳动最光荣。”

　　这…这孩子穿越来的还是…？

　　若璃装成一副人民教师和蔼可亲的样子，琉璃美目中假意流露出激赏的目光，“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心底暗忖，这孩子思想觉悟高啊，想当年自己的人生理想不过是停留在“一张床，一台电脑”上，竟还比不上一个已经作古的人，惭愧惭愧，难怪常言道，人心不古，不禁感慨真是时代倒退了啊。

　　“还有吗？”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里自由啊。月儿，你没有嗅到泥土的清香，花儿的芬芳吗，这是在清霜院体会不到的啊。”

　　“没有啊，泥土一直是臭臭的，花儿早凋谢了，跟清霜院没什么区别啊。”笼月唯物论得彻底。

　　“朽木不可雕！朽木不可雕！”若璃气鼓鼓地白了她一眼，这傻姑娘就不能暂时配合一下自己好不容易萌发的文艺女青年的气质吗？

　　若璃一脸“我很受伤”的表情，耷拉着脑袋，继续蹂躏手中的衣服，这样便恰好掩盖了她又欲酝酿而出的笑意。

　　好吧，她承认最最重要的原因她还没说，她的奸计得逞。那个冷面皇上既没有痛下杀手也没有痛快放她赚正好遂了她的意。

　　既然你这么仁，我当然不能不义，勉为其难留下来做个小小浣衣女，冰淇淋，等着吧，我一定不负你所望，不当皇后誓不罢休，燃烧吧，我的小宇宙，把冷冷的冰淇淋融化成暖暖的奶油。

　　想到这里，若璃又不禁笑出声，笑得笼月一阵发怵，那个前些日子还弱柳扶风，风扶柳弱的哪去了，究竟是何方妖孽在这一刻灵魂附体？

　　她再一次开口问了刚才在脑海中一直盘旋的一个词。

　　自由。

　　“自由如风，那是我们抓不住呼啸而过，自由似云，那是我们触不到的远在天爆自由是彩虹，那是我们留不住的绮丽美妙。呃…月儿啊，曾经在遥远的国度有位诗人写过这样的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脯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可…抛’。”

　　原本愉悦的嗓音陡然转至哀伤，像一泓奔流在山涧的溪水突然急转直下汇入浩浩汤汤的江河，尾音竟到凝滞。有什么温热的液体粘住了她蒲扇般的睫羽，抚过粉白柔嫩的脸颊，线条匀称的下颚，最终遗落在浑浊的水盆中，化作一滴冰凉的水珠。

　　滴答，滴答。

　　好像有什么狠狠地砸在了心壁，回响着绝望的挣扎，水滴石穿，她的心也终将千疮百孔。

　　“小…。”看着若璃秋雨濛濛的脸，她的心好像突然被纠紧了一阵难过。

　　“嘿嘿，傻丫头，吓坏了吧。”若璃忽而破涕为笑，刷地一下用袖口抹去了面上横流的溪水，全然不顾袖口处清晰可见的泥巴。

　　“哈哈！成了泥娃娃啦！”

　　呃，若璃愣了半晌才发现自己的囧态。

　　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泪水与汗水齐飞，面色共泥巴一色。”尽管忍了好久，还是很没形象得和笼月笑作一团。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身形臃肿的大婶级宫女双手叉腰，鼻孔冒青烟地怒视着两人，活像一头被惹怒了的公牛。

　　若璃真后悔手边没有红布，不然这浣衣局得该上演一场多么激动人心的西班牙斗牛啊。她先是一阵惊吓，复又笑不自禁，转而又一副扼腕叹息，捶胸顿足的样子，像一个表情丰富的舞台剧演员。

　　怒火中烧的刘嬷嬷看着眼前女子的脸跟调色盘似的一变再变，脸上的怒意更甚了，身上的赘肉筛糠似的抖动着，一副要将她碎尸万段的样子，如一头油光满面的红彤彤的烤乳猪。

　　呵呵。

　　若璃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对上了一双几欲喷火的眸子。

　　“跪下！”刘嬷嬷大喝一声，若璃和笼月吓得咚的一声双膝跪地，一群麻雀尖叫着振翅飞离树林。

　　“樱若璃，你已经不是金枝玉叶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了，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你现在不过是一个低贱的浣衣女，见过不懂规矩的，没见过这么不懂规矩的…”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一声河东狮吼，拆散了正在互诉衷肠的若璃和周公。

　　“你们两个死奴才给我听好了，今天天黑之前要是洗不完这些衣服，嘿嘿，三天没有饭吃。”说完用肥硕的手指了指水池边摞成小山般脏衣服，直到看到若璃和笼月露出一副生无可恋，必死无疑的表情后才满意地如水蛇般扭动着水桶腰离去，谁料足底一滑，哧溜一声摔了个完美的“猪拱地”。

　　霎时，地动，风动，花动，草动，人不动，又一批鸟儿呼啦啦地飞离树林。

　　若璃笑够了，叹了口气，暗想，人类竟是如此可怕，总有一天这林子里将不再有鸟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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