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三）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睁眼问道：“小四，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小四见众人神色不对，心里有些虚怕，紧了紧被子颤声道：“我说……如果姚大夫当初肯听我的劝……早些让王妃服下……服下香须草……也许王妃就不会这样了……”

　　这回真是听明白了，他捏紧拳头，身体因震惊而微微摇晃。

　　“小四啊！”阿碧害怕地盯着她叫道，“王妃、王妃药里的香须草是你加的？！”

　　“对啊。”小四点头道，“加了香须草后，王妃真是好了许多，怪不得我哥嫂藏得那么好。”

　　叶三三忍不住问道：“你加香须草的时候，姚大夫知道吗？”

　　“他不知道。”小四道，“我从家里回来后跟他说我有很好的药，我们那里的人像王妃一样昏厥了，嗅一嗅就醒了；严重点的话，熬成汤汁服下便也好了。可姚大夫不理我，说我瞎捣乱，我才不是呢，我让王妃闻过，她真的慢慢就醒了，后来我跟王妃说我会把这草加入她的汤药里，她也点头了。”

　　他忽然颤声问道：“你跟王妃这样说的时候……是几天前的事？”

　　小四想了想道：“大概是十天之前吧。”

　　“十天之前？！”他突然怒道，“你知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王妃也还常常昏迷！你竟然就趁着她昏迷给她下毒！”

　　“下毒……”小四吓得眼泪都出来了，“我不敢的呀……”

　　他一拳重重捶在床杆上，狠狠道：“你有什么不敢！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连大夫都不敢用的药你竟然问都不问就掺在了王妃的药里！你说你还有什么不敢！！！”

　　小四哭着从被窝里爬出来跪下道：“小王爷……奴婢真的没想过……奴婢只是希望王妃早点好起来……”

　　“不是！”他吼道，眼睛血红得吓人，“你现在害得她永远也回不来了！”

　　叶三三道：“小四你知不知道，你的香须草和姚大夫药方里的白木乔掺起来就是毒了呀！王妃就是喝了你的药才……”

　　她忽然觉得很悲哀，话也说不下去了。

　　小四满脸都是泪，却只能呜咽道：“是奴婢的错……小王爷您就杀了奴婢吧……”

　　阿碧忙跪下哭道：“小王爷！小四是无心的，求您饶了小四！”

　　他冷冷道：“阿碧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还不明白么？小四犯了这样的错，让我怎么饶她？”

　　阿碧怔了怔，低头不语，只是默默流泪。

　　小四忽然道：“阿碧姐姐，王妃的死真的是因为我，对不对？”

　　阿碧哽咽道：“小四……这回你真是……”

　　“阿碧姐姐……”小四笑了笑道，“现在我明白你说的好心办坏事了……我真恨自己啊……”

　　话音刚落，小四便头朝墙壁猛的撞了过去！

　　“小四！！”

　　阿碧和叶三三大惊失色，急忙去扯住她，看她的伤势。

　　小四的额上撞得鲜血直流，人也昏了过去。

　　叶三三担忧地看他：“李悠然……？”

　　他却好似冰雕石化了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冷冷地瞧着。

　　阿碧哽咽道：“小王爷，小四真是无心的，您就不能原谅她吗？”

　　“李悠然，我知道这样的事难以接受。”叶三三有些艰难地说道，“可你不说话的话，我担心小四醒来后还是要想着自杀。”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

　　她知道他的目光里含了太多太复杂的东西，看得她心里像被针刺一样地痛。

　　他突然叹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小四？”

　　他的脸悲伤得好象要流下泪来，可他不发怒了，她的心反倒痛得抽搐。

　　于是她哀伤地看他，轻轻道：“李悠然……”

　　他看向阿碧，漠然道：“小四醒后你告诉她，别的事我都可以原谅，惟有这件事，就算她死上几千几百回，我也绝不原谅她！”

　　他说完便转身出门，背影僵硬得仿佛一触就会脆弱地粉碎。

　　“叶镖师……”阿碧悲哀地看她，泪眼滂沱。

　　“阿碧，待会儿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她轻轻拍拍阿碧的手，“如果换成是我们，我们可能做得还不如他。他只是心里太难受了，难受得不知怎么原谅罢了。”

　　阿碧轻轻点头，看看昏迷的小四，仍是忍不住又流下泪来。

　　叶三三走出门来，天色已经暗得快要看不清四周了。

　　可纵然如此，她还是看到了头上迅速掠过的一个白影。那是一只信鸽，一只白色的信鸽。

　　她突然一怔，心上倏忽闪过很不好的预感。

　　那只信鸽她很熟悉，是阿爹特别训练了专门和她联络的，名叫小白风。

　　阿爹曾经笑着告诉她说，三三，如果有一天你看到小白风了，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啦！

　　而她很清楚，阿爹要她准备的，是接受不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