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月明 23.纠缠不清

　　“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没用。”段旭林站在面无表情地周祈雨面前，双手扣住她的肩膀，略带紧张地道，“但是……如果我告诉你，我也喜欢你……呢？”

　　周祈雨合上双眼，想清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思绪，驱散一下头脑中的滚滚雷鸣。她像不相信这是真的一样。但没过几秒后，她便只觉得冷，什么都冷，从脚底到大腿，从手指到肩胛，从鼻尖到胸口，她冷了下去。

　　“啪——”手被无情地打落。周祈雨嘲讽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段旭林，你是真的有病。”

　　段旭林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她打断：“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送我回家，要么我自己回家。”

　　他看着说一不二的周祈雨，叹了口气，点头道：“好，我送你回家。”

　　没有吃到好吃的，周祈雨的馋虫却被勾了起来，她掏出手机点了个外卖，便坐在电脑面前刷着微博。她心里像一潭清水，平静得波纹也没有似的。

　　“祈雨。”奶奶笑着开门进来，端了一盘水果，放在周祈雨面前，然后坐在了周祈雨旁边。

　　“那个男生是谁啊？他说是你初中同学，我看着长得还不错，好像衣服也是好料子吧？人也挺有礼貌的……”

　　周祈雨瞥了一眼奶奶，心下了然，面无表情道：“奶奶，别问了，我跟他没戏。”

　　奶奶表情凝固在了那张笑脸，尴尬道：“怎么就没戏呢？难道他结婚了？有女朋友了？”

　　“差不多吧。”周祈雨随口答道。

　　奶奶马着一张脸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不过祈雨我跟你说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就算不着急结婚，也该有个男朋友了吧。回头找到人了，带回来给奶奶看看。奶奶岁数也到这儿了，万一回头见不着了，那多遗憾！”

　　“奶奶——”周祈雨连忙赔笑脸，“您说什么呢？您跟爷爷俩啊，是长命百岁的料！”

　　突然门铃响了，周祈雨跟抓着救命稻草似的，一溜烟就往门口冲。

　　是她点的外卖——火锅米线。周祈雨流着哈喇子接过了那碗热腾腾的米犀冲外卖小哥道了声谢，就去饭厅拿小碗了。

　　吃米线的时候，她边吃边想，她要是跟段旭林在一起了，那世界末日可能就到了。

　　周祈雨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冬日的晴晨，太阳升了起来。它抖开一身金光闪闪的彩衣，荡起了阵阵清风，赶走了黑夜，驱散了沉寂。

　　周祈雨背着包踱步，有些瑟缩，无意识间拉紧了衣衫。

　　刚走出小区大门，就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白色的宝马。嗯，那车她很熟悉，因为昨天才坐过。

　　段旭林坐在驾驶座上，跟个鬼魅一样地盯着她，把周祈雨吓得一激灵。一对又黑又长的剑眉倔强地朝眉心微微凝结着，眼眸深邃。周祈雨扫了一眼，不好不坏的心情顿时降到谷底，只觉得这男人仿佛如地狱里来的恶魔一般。

　　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周祈雨挑了挑眉，别扭地移开了视犀径直无视地走了过去。

　　她听见身后那辆车子鸣了两下笛，仍然没有停下自己走得飞快的脚步。

　　可是段旭林也没有恼羞成怒，竟然就跟个保镖一样一直跟在周祈雨身后。有时候车子太快会超过她，段旭林便会在前方不远处停下来，等她赶上了再启动。

　　周祈雨却像一尊雕塑，老是那么个表情：不乐不忧，不慌不忙，不焦不躁。

　　虽然太阳已经出来了，但周祈雨还是觉得很冷，呼一口气，面前就凝着一道白雾，两只耳朵和鼻尖好像是被许多细针在那里乱刺。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竟然忍不住抖了两下。

　　身后再一次传来两下轻微的鸣笛声。

　　周祈雨当没听见似的，踩着高跟鞋走进了学校。

　　段旭林一直紧紧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上学的人越来越多，他一辆轿车堵在门口也不是办法，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踩下油门掉头离开了。

　　“周老师，刚刚好像有辆宝马车一直跟着你哎，是你男朋友吧？”隔壁的英语老师宋静怡为了打听这事儿，专门跑到周祈雨办公室，她顶着一张灿烂的笑脸八卦道。

　　看来今天一天都得被人追着问了。周祈雨担忧地想。

　　“不是我男朋友，我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她无奈地笑了笑。

　　宋静怡有些惊讶道：“不是你男朋友，还乖乖地开着车跟了你一路。难道是个跟踪狂？”

　　周祈雨默默地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现在的人想象力咋都这么丰富？

　　“不是……”她有些迟疑，但还是皱着眉道：“你就当他是我的追求者吧。”

　　“诶？不是你男朋友啊？”宋静怡着实怔了一下，不过墨澈双眼里温柔的笑意愈发浓重，“不过我看他跟你挺配的，你要是看得上，我倒是真心祝福你们。”

　　周祈雨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继续准备她的课件了。宋静怡见周祈雨不大搭理她，撇撇嘴，不甘心地走开了。

　　快到正午了，深冬的中午因为有了阳光，像是小阳春的天气，太阳像个鸡蛋黄子藏在一层蝉翼似的云彩里，时隐时现，给人以温暖的感觉。

　　第五节课没课，周祈雨做好课件，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窗外风姿高雅，花色庄丽，清香隽永，枝干苍劲有力的梅花，在想：今天中午吃什么？

　　时光流转，风华如初。记忆中她曾坐在安静的教室里，一边写着笔记，一边想着这个问题。那时是秋日伏旱，天气闷热得要命，一丝风也没有，稠乎乎的空气都好像被凝住。而今的微风轻轻地吹着，像是一只看不见的大手轻抚着大地，又像丝丝银发飘曳，像根根丝线颤动。

　　有的东西一样，有些东西却变了。

　　当周祈雨走出校门的那一刻，她终于想好了在哪儿吃饭这个问题。然而她再一次看到了那辆阴魂不散的白色宝马车。

　　她真的快要受不了这个人了，为什么段旭林脸皮可以这样厚？周祈雨越想越生气，气到眼皮子暴跳，嘴角抽搐不止，头顶上好像冒烟了。

　　但她突然又有些感叹，不知道当年的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惹段旭林讨厌，而段旭林一直忍耐着不好驳她面子。

　　想到这里，她不经意间垂下眼眸，不愿意再去看那辆车一眼。此时此刻，她只想尽快地离开这里，越快越好，越远越好。周祈雨盯着自己的脚尖，一下一下地在地上走着，心里闷得慌，她摇摇脑袋，像要忘掉过去的事情，然而凝往如影随形，她怎么甩都甩不掉。

　　路上繁华热闹，都仿佛若远在天边一样。

　　听到背后有人叫了一声“周祈雨”，她才恍若惊醒过来。然而转过身去，又看到了刚刚脑子里出现的那个人。

　　周祈雨眉凝纠结，语气里透漏了一丝烦躁：“你到底想干什么？”

　　段旭林看着周祈雨，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涌动着一种说不清的情愫。他微扬嘴角，一抹温柔的笑意在脸上绽开：“昨天欠你一顿饭，今天让我补上吧。”

　　“不用了！”周祈雨面无表情，“以前你常常帮我打饭，我也没还你，既然你说你欠我，那就当我还你了，不用再来找我了。”

　　段旭林依旧笑了笑，脸上也露出向往和追忆的神色：“原来你都记得。”

　　周祈雨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所有的一切我都记得，你玩弄我感情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段旭林，算我求求你，不要再来了。”她笑得苍凉，神色悲悯，“我给你的，是一整个青春，你补偿不了，也注定辜负。”

　　这句话如同魔音绕耳，在段旭林耳边不断回响，再一次对视的时候，周祈雨看到段旭林红了眼眶。她一言不发，沉默片刻后，转身离去。

　　高跟鞋踩着的步伐有些踉跄，但段旭林一动不动，没有再上前一步。

　　他是真的不会再来了。周祈雨走进转角，然后这样想道。

　　一连几天，周祈雨再也没见到段旭林。但她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想念，周祈雨心想或者这就是成长。

　　后来有一天，周祈雨竟然同意了奶奶帮她相亲的提议，她自己也没想到。她觉得或许自己只是想要换个方式去生活吧。夜晚，周祈雨翻着手里的语文书，觉得有些凄凉。

　　如果没有段旭林，自己的生活又会是怎样的呢？是不是中学的时候就不会那么自卑，成为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然后被众多追求者追求，选择最好最顺眼的一个结婚生子，幸福一辈子。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周祈雨摇。

　　周六。

　　周祈雨一起床就看到了外面阴沉的天。下午，阴沉沉的天又淅淅沥沥的落起雨来，不紧也不慢，不疏也不密，滴滴零零，抽丝似的。

　　她没有刻意打扮，套上一件最平常的墨绿色格子离子外套，拿着伞出了门。

　　平湖公园旁，如茵的草坪上，开满了各色的野花，一朵朵，一簇簇，张着笑脸，吐着芳香，构成了一幅天然的瑰丽的图案。被小雨稍稍打湿，又显得惹人怜爱起来。周祈雨看着它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感觉到身后有人走近，周祈雨撑着伞转过身去。

　　是一个男人，撑着一把黑伞，一米八的身脯肩膀看上去十分宽厚，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周祈雨呼吸微微一滞，便恢复如常。

　　“请问是周祈雨吗？”他的笑温柔而又谦恭。

　　“是我，你是……刘子昊先生？”

　　“你看这名字配得上我吗？”他嘴角噙笑，磁性的嗓音从他轻启的薄唇中传出。

　　周祈雨心下了然，这人就是刘子昊。她礼貌地微笑着，回应道：“你好，我相信你已经认识我了。”

　　“周祈雨，果然，见到你的这一天，下着雨。”

　　她有点怔忪，用手挡在嘴边轻轻地咳了一声。

　　刘子昊看她的反应，无奈笑道：“看来我的幽默吓到这位美丽的了。”

　　周祈雨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们去吃饭了。”

　　“随你高兴。”

　　在去饭店的半路上，雨就停了。

　　周祈雨收起伞，看见雨后的天空湛蓝透明，东方飘起一道轻柔的彩虹，几条镶着金边的白云在天空中飘浮、消散……尘埃被沉淀到潮湿的地上，空气早已纯洁、清爽，散发着干净的气息。

　　刚刚两人都撑着伞，周祈雨看不到刘子昊，只看到他修长的腿在旁边迈进。直到现在，她才真心觉得，这人真的是……好高啊！

　　她本就才一米五出头，比刘子昊矮了整整一个头，头顶刚刚挨到他的脖子。周祈雨突然想起段旭林，他好歹还是比高二那年要高一些，只是还差一点点到一米八。不过足够了，她以前就觉得自己跟他的身高很配的。

　　回过神来，恍然惊觉自己想了些有的没的，转过头，周祈雨心虚地看了一眼刘子昊。

　　刘子昊假装没发现她的走神，领着她进了一处饭店。

　　“周，请随便点。”刘子昊挑了挑眉，有些惊诧于周祈雨的一脸平静，把手中的菜单递给了她。

　　这地方自是装饰得富丽堂皇，周祈雨一个语文老师竟想不出用什么描绘。但刘子昊不知道，周祈雨有时候内心越丰富，外表才越平静，他以为周祈雨来过这种高级酒店，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

　　“这地方我没来过，看你驾轻就熟的样子，应该是常来，还是你点吧。我的口味偏辣。”周祈雨礼貌地说，但考虑到前面那句话相当于“随便”的意思，又补上了后一句。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刘子昊皱着眉头，倒是很认真地点起了菜。

　　周祈雨看着他皱起的眉头，想起了段旭林认真起来也是爱皱眉，不由得轻轻笑了笑。

　　刘子昊微微惊讶地抬起头来：“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周祈雨偷笑惨遭发现，连忙尴尬地说：“没有没有。”停顿了半晌，她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起来，缓缓说道，“只是你皱起眉头的样子，有些像一个人。”

　　刘子昊表情一滞，眼眸里闪烁着不知含义的光：“看来周，这是还没有做好跟我一起吃饭的准备。”

　　周祈雨一看形势不对，有些手忙脚乱地摆了摆手：“不是的！我跟他不可能了。”她本来说得很大声，说到后面却仿佛成了呓语。

　　“哦？”刘子昊凝视着她，颇有兴趣地问道，“怎么不可能了？他结婚了？”

　　“那倒没有。只是他注定辜负我罢了。”周祈雨已不再像刚才那般伤春悲秋，平静道——

　　题外话 - - -

　　今天忙了一天……晚上终于有时间发文，然后可能大家第二天才能看到这一章了，对不起QuQ